宗主頭也不回,看也不看,便打斷道:「但是這兩個字,應該在三個月前說,事到如今,我們沒有懸崖勒馬的資格。這個時候如果屈從於恐懼,推翻三個月來的努力,無異於自我毀滅。」
「……說的也是。」
之後,質疑的聲音就消失了。
「那么,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宗主轉過頭,又開始教訓小白,「我們相信你的立場在人類這一方,但我們現在並不需要人類的小白。」
小白苦笑:「老頭子你這話說得人心痛得很。」
「人之將死,還有什么話是說不得的?」
聽到人之將死四個字,小白的笑容也凝固下來。
是啊,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實在讓人笑不出來。
三個月過去,人們還是難以接受宗主要直面死亡。
不過,就算再難以接受,現在也沒有時間拿來多愁善感了。
「素材精制完成,接下來,請宗主進入指定區域,我要開始煉制核心了。」
宗主點點頭,身形閃爍,出現在遠處生靈所聚的地方。
畫面看上去有點滑稽,在廣袤的草原上,數以億計的牲畜密密麻麻地擁擠在一起,其中大部分都已經神情懨懨,而宗主置身其中,就讓畫面顯得更加不協調。
但從更遙遠的角度看去,這卻像是一場盛大的祭典,廣袤的草原不過是一片祭壇,上面擺放的是億萬的血祭生靈。
「接下來的畫面可能有些殘忍,承受不住的人可以……閉上眼睛。」
空中,小白的聲音微微有些吃力,但她的動作卻如行雲流水,隨著手臂的搖擺,腳下宛如湖水一般平靜下來的黑水開始激盪洶涌,恍惚間呈現出無數猙獰惡獸的形狀。
接下來將是一場饕餮盛宴,這些飢荒了萬年之久的魔質將得到足夠的養分,然後從中歷經殘酷的廝殺,進化出母巢的核心。
如果是打造普通的母巢,這個過程將進行的平淡無奇,魔物的內部戰爭,外人是看不到的。但這一次,競爭者中卻出現了一個外人。
聖宗宗主將親自進入這殘酷的絞殺場,並要一路走到最後,成為母巢核心的一部分。
小白不懷疑他的實力,以相州第一人的力量,在准備萬全的情況下,的確有能力從黑水中脫穎而出,但同樣小白也不會懷疑這個過程的殘忍,由人類轉化為魔族,那是堪比千刀凌遲的酷刑,對於大部分人類來說,都顯得太刺激了一點。
然而在場眾人,沒有一個人選擇閉上眼睛。
「也好,把接下來的畫面牢牢記下來吧。」
說完,小白再不浪費時間,五指緊握,腳下的黑水頓時呼嘯向前,掀起驚濤駭浪。
廣袤的草原瞬息間就被黑色淹沒,數以億計的牲畜在絕望中發出嘶鳴,但很快就沉寂無聲。
黑色的海洋只用了片刻時間就吞沒了祭壇上的所有祭品,而後,在片刻的平靜後,開始更加劇烈地抽搐蠕動,仿佛被高溫煮沸。
隨著黑水沸騰,魔質的總體積開始迅速縮小,這是內部競爭開始瘋狂淘汰失敗者。
而觀看著整個過程的人們,則不約而同地皺起眉毛。
因為這個步驟,似乎有什么不對。
那個本該慘不忍睹的畫面呢?
人們預期中,那個孤高地站在黑水之中,任由魔質腐化肉身的老人……在哪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黑色的海洋以驚人的速度萎縮著,很快就縮小到了最初的十分之一不到,顏色也變得更加深邃,色澤變幻莫測。
魔族母巢的核心已經逐漸出現了雛形。
然而宗主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
難道出現了什么意外?
霎時間,懷疑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小白身上,但小白也是眉頭緊鎖。
事情的發展,同樣也出乎她的預料,剛才她全神貫注地操控黑水,希望能幫助宗主減輕壓力,但結果從一開始就沒找到宗主的位置!
簡直莫名其妙,她眼睜睜看著宗主在祭壇上被黑水吞沒,最後卻在黑水中找不到宗主的位置?!
這是什么戲法?
然而就在此時,忽然有人開口說道。
「在那里。」
聲音讓小白心神一顫,那是天外神劍的聲音,從始至終王九都維持著沉默,這還是他第一次開口……
人們立刻沿著王九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草原的邊緣,一個蜷縮在地上的老頭,正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一臉的茫然。
「這,怎么回事?」
同樣的疑問,出現在所有人心中。
只有天外神劍,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很遺憾,你被淘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