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么不逃跑？」

希爾笑著搖了搖頭，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啤酒，他的表情看上去有點苦澀。

「沒意思，沒意思啊！」

他搖頭晃腦地唉聲嘆氣，看上去就仿佛一個突然看透了人生的頹廢男子。

「你們這幫人真討厭，有什么話大家不能擺在明面上一起說么？你跟我裝深沉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你的小迷妹。

況且，你真以為表現得頹廢一點就有小女孩喜歡你了啊？那些有姑娘愛的大叔，可都是有真本事的。」

「你現在就跟我以前聽說的一個笑話一樣，本來人生的目標是三十歲有房有船有存款，而你呢？目標實現一半了，你三十了。」

被海嵐這么一逗，原本還想灌自己啤酒的希爾把酒瓶子放在了桌子上：「真沒看出來，嚴肅的海嵐少校竟然還有油嘴滑舌的一面。」

海嵐不喜歡啤酒那種苦澀的味道，所以他只為自己點了一杯紅酒。

抿了一口，海嵐笑著看向了希爾：「我以前在偉大航路遇到過一位攝影大師，他留下過一句名言：

人這一生只有一種成功，那就是能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度過自己的一生。

穿上海軍的制服，我是我心目中的一位理想軍人，脫下海軍的制服，我是我自己，我當然無所顧忌。」

雖然海嵐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已經29歲了（16+16-3），但他兩世為人的最大年齡也不過只有16歲。

影響一個人性格的不是時間，而是經歷。

海嵐的身上還有著年輕人的朝氣，他很喜歡那種獨屬於年輕人的沖勁，如果可以的話，他並不想讓自己變得「成熟」起來，就為了別人嘴里的那一句「這孩子終於長大了」。

希爾的眼中浮起一絲驚訝：「了不起，不愧是本部最優秀的年輕學員，希望你以後在面對那些傳說中的海賊時，還能夠保持住自己的本心。」

海嵐卻顯得有點不樂意了：「喂，別跟我說這些恭維的話，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為什么不逃跑嗎？」

希爾向後一倚，露出了一副輕松的表情：「不跑了，沒意思，我累了。」

「你累了？」

「我當過好人-我曾率領海軍士兵打擊海賊；

我也當過壞人-我把商船出航的具體時間和航線透露給海賊。

以前我活得總是提心吊膽。

當好人我怕被壞人殺死；當壞人我又怕被本部調查。」

海嵐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厭惡之色：「所以你現在是打算當一個普通人？」

這種人海嵐實在是見得太多了。

闖盪了一輩子，干了無數壞事，最後說一句「我累了」，然後就歸隱山田，頤享天年；或者殺人如麻的惡霸干脆找個廟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說通俗一點就是把自己給洗白了。

這他娘的好事怎么都被壞人趕上了？

怎么當好人偏偏就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呢？

但希爾的回答卻有點出乎海嵐的意料：「我當不了普通人了。」

「哦？」

「我現在一閉上眼啊，滿腦子都是那些被我害死的無辜之人。

有時在羅格鎮巡邏時，聽到那些失去了父母的小孩無助地哭泣，我就感覺渾身不自在。」

「不是，你這...」

海嵐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忍不住笑了：「說白了就是你的內心不夠強大，你沒法戰勝自己的良心啊。

我前段時間對一個叫做維爾納的上士說過一句話：內心不夠強大的人，當不了壞人。」

希爾看向海嵐的目光有些微妙：「沒想到你還有這些歪理？」

「的確是歪理，所以我現在想換個說法——應該是內心不夠缺德的人，當不了壞人。」

「什么才算是缺德？」

「比如貝爾梅爾救了那兩個小孩一命，那兩個小孩長大以後卻偷了貝爾梅爾的家產跑了，這就叫缺德。」

「忘恩負義的白眼狼，這可不是普通的壞人了。這在海賊里也是遭人唾棄的吧？」

海嵐沒有回答希爾的問題：「所以你現在的打算是，借助我的名義將你繩之以法，然後你好獲得解脫嗎？」

「我是這么打算的。」

希爾一副破罐子破摔的佛系表情，還夾雜著一絲疑惑：「難道海嵐少校打算給我一個體面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