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茂撥開釘於牆上的厚厚皮毛,伸手將皮毛之後的竹窗推開了一條細縫,銷骨的冷意驟然順著絲絲寒風毒蛇一般竄入房內,刺得人指尖生疼。

林茂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連忙將窗子關上,但到底是被寒意一激,轉過身來便忍不住用手捂著口鼻悶悶低咳了幾聲,末了攤開手掌就著昏黃燭火一看,果不其然見到了星星殷紅正落在他的手心。

林茂一怔,立刻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將血跡在衣角處擦拭干凈。好在他身上正披著一件猩紅灑海刺制的禪衣,那點兒血跡拭在衣上倒也不是很顯眼。他慢慢挪回床邊,之前潦草翻出來的熊皮依舊攤在床榻上,不過皮毛上頭又重新罩了一層秋香色的雲台繭綢,這原本是冬日里給人做帳子用的,被常小青翻了出來權當做個罩被勉強在用。

如今竹樓內模樣比之之前已是大變樣之前竹樓乃是建來賞花的用途,因而格外空暢明亮。放在當年,自然算得上是風雅異常,可如今林茂同常小青無處可去暫居於此,寒冬臘月住在著這樣冷風嗖嗖的地方卻實在難熬。

好在常小青自蘇醒之後,身體倒是一日好過一日,反倒是林茂身體竟然漸漸虛弱起來,常小青自然而然便如同當年在忘憂谷侍奉湯葯一樣,立刻就將林茂身邊所有的日常事務都接手了過來:他先是回了已經被焚毀的院落中翻出了許多可用之物,之後又用尚未完全燒毀的一些床帳皮毛等物將竹樓內封實;樓下砌了個簡單的棚子給那兩頭幫了大忙的驢子;而樓上靠近窗口的地方重新搭上了煙道,將林茂之前用著的那口茶爐移了過去,炭火就放在牆角,方便給茶爐加火。因為竹樓上這間小室面積不大,如今補齊了漏風的縫隙又多了口爐子,雖不說溫暖如春,卻也比之前那等寒徹透骨的境況舒服太多,唯獨只是沒了窗戶,房間里難昏暗,只能面前從茶爐口那處借點稀微紅光照明。

不過林茂倒也不太在乎這個,之前也說過,自常小青醒來後他便漸漸顯出病弱模樣,就算是白天也多數是在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半夢半醒。常小青每隔三四天就要出去一趟,鑽入已被冰封的林子里扒拉出一些凍得即瘦又小的鵪鶉野鹿等獵物回來。

而今天恰好也是他出門的日子。不過平日過了晌午常小青便能回來,這時候日頭已經偏西,依舊沒能看到常小青的蹤影,林茂不也有些不安。

「咳咳……」

林茂強忍著喉間癢痛,慢吞吞爬上了床鋪,將自己裹到了熊皮之中。被褥之中依稀殘留著之前的些許體溫,林茂卻還是冷得直打顫。這幾天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晚間要同常小青同睡,即便是這樣豐厚的皮毛之中也是半點熱氣也集不起來。

而他身體的這幅模樣,林茂卻並不陌生……當初他生息漸絕之時,也是如同現在這樣,身體一點點地衰弱下去。

(是無名老人那副誤打誤撞做出來的長生不老葯葯效要退了?)

林茂難暗自揣測。

他已經是知天命的年紀,再加上已經經歷過這死而復生,返老還童的離奇之事,對生死早已看淡。

但等到常小青外出打獵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面露惆悵的神色……他不怕死,卻還是放心不下他死後常小青該怎么辦。

要知道這樣死而復生一遭,林茂是徹底看開,而常小青儼然是相反,將林茂愈發看得宛若心尖肉一般緊要。

還有一點……林茂總覺得,自從兩人重逢之後,這常小青的神態之中便隱約透出為了些許不大對勁來。

恐怕是林茂一死,之後「屍體」又被喬暮雲誤打誤撞帶走的事情終究是給常小青留下了心魔,隨著林茂病倒,常小青眼底的瘋狂神色便愈濃。有的時候,就連林茂都不太敢看常小青的眼睛。

再加上常小青如今還新增一個讓林茂放心不下的隱憂……

「咔」

竹樓門扉輕響,伴隨著呼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