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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家少爺也露出憤懣之色,唯有王韜,不言不語,安安靜靜的坐著。龔黎昕是他的偶像,他絕不會非議偶像的父親。

「說了你們會相信嗎?說了這些人就不會變成喪屍了嗎?」龔黎昕指指車窗外錯落而過的一群群喪屍,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

世界末日這樣的無稽之談,誰會相信?弄不好父親還會被這里的皇帝安一個妖言惑眾的罪名,然後滿門抄斬!對現代法律一竅不通的龔黎昕憂心忡忡的忖道。

說得對,這種荒誕不羈的話誰會相信?如果一年前有人這樣告訴自己,自己一定罵他一句『神經病』!而且,宣揚開來,龔首長必定會被上頭治個擾亂社會穩定的罪名,捋了一身職務。龔家倒霉了,這些人該變喪屍的還是變喪屍,軍隊沒有預先防備,自顧尚且不暇,哪里還會發布通告說前來救援民眾?

那名保鏢想通了,臉上的怒色褪去,撓撓頭,不好意思再開口。陸雲鼻孔朝天,重重冷哼一聲,但到底沒再抱怨什么。都十七八歲了,再驕縱,基本的道理他還是懂的,這是天災,不是靠一兩個人就能抵擋的。

男人轉臉,看向眉頭緊蹙,為自己父親憂心不已的少年,臉上冷硬的線條一再舒緩。這么干凈的孩子,他平生僅見,對著他,心怎么也硬不起來。

「既然你父親早就知道,你還來學校干什么?在家等著他來接你不好嗎?」男人的聲音不似先前的冰冷,略帶著點兒關心。

「這里面的原因很復雜,說來話長。總之,是我自己太不謹慎了。」想到龔香怡的隱瞞和自己的莽撞,龔黎昕清亮的眼眸暗沉下來,說話的語氣蔫蔫的,頭無力耷拉著,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脖頸,顯得尤為可憐。

男人不再追問,干巴巴的安慰道,「放心,我會安全把你送回去的。」看見少年熠熠生輝的小臉籠罩在一層陰影里,一副無打采的樣子,他無端端覺得心煩。

「謝謝!」雖然不需要別人保護,但是男人話里的誠摯和關心龔黎昕還是感受到了,揚起小臉,朝男人囅然一笑,一雙貓瞳微微彎著,干凈剔透,燦若星辰。

「不用。」男人嘴角僵硬的上揚,太久沒笑,明顯有些不習慣。和陸雲這種肆意妄為,驕縱任性的大少爺相處久了,面對乖巧懂事的少年,他竟有些應付不來,但心里卻是極為舒服的。

「對了,還不知道你們叫什么名字。我叫王韜,他叫龔黎昕。」又開了一段路,車廂里持續沉默著,氣氛有些壓抑,王韜終於憋不住開口。

「我叫賀瑾。」男人簡潔的答道。「我叫吳明。周吳鄭王的吳,明天的明。」另一位保鏢刻意解釋一番。沒辦法,他的名字發音有些歧義。

「我叫陸雲。你們可以叫我陸少。」陸雲昂著頭,一副屈尊降貴的表情。

「哦。」對陸雲鼻孔朝天的樣子有些無語,對他的尊稱更加不感冒,王韜覺得頗為無趣,隨意敷衍一聲後便主動閉嘴。

車廂里再次陷入沉默,眼前寬闊的主干道也漸漸變得擁堵,路前方塞滿了首尾相撞的車子,延綿不絕,看不見盡頭。道路兩邊擠滿了蹣跚而行的喪屍,緩慢的,僵硬的朝困在車里的人圍去。

車輛密密麻麻,擠擠挨挨,連開個門的縫隙都沒有。停靠在路邊的車主被喪屍們團團圍住,關死了車窗不停尖叫,卻惹得喪屍們更加激動,枯瘦的爪子不停拍打玻璃,想把他們弄出來生啖。夾在車流中心的車主見喪屍們過不來,連忙打開天窗,踏著一輛輛車頂逃生。慌亂而沉重的腳步聲引來一大群喪屍追隨。

平日開闊干凈的街道隨處可見噴灑的鮮血和一具具被掏空內藏,啃噬的面目全非的屍體。甚至有不少臟器和大腸被甩在路邊潔凈的櫥窗上,或晃悠悠懸掛在兩旁的路燈上。

此情此景,大概只能用『人間煉獄』來形容。

陸雲剛恢復正常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牙齒上下磕碰,發出急促的噠噠聲,顯然是嚇得狠了。連見慣了生死的賀瑾和吳明,面色都十分凝重。

王韜反射性的貼在龔黎昕座位的靠背上,仿佛離得他近些就安全些。人口稀少,車流不多的郊區都亂成這樣,那市中心是什么境況?有沒有人能活著跑出來?王韜感到一陣絕望。

「這條路也走不通了,我們改道。」賀瑾當機立斷將車子調頭,卻不想後面猛然撞來一輛別克suv,將他們卡在了車流里。

「媽的!」賀瑾低咒,連忙檢視身邊少年的情況,見他擺手,表示自己沒事,這才朝後排的人問道,「你們沒受傷吧?」

「沒有。」三人滾作一團,好不容易爬起來,上下摸索自己身體後答道。

那輛別克suv發動機好像被撞壞了,連打了幾次火都沒打燃,劇烈的撞擊聲又引來了一群喪屍,正在緩慢朝兩輛車靠近。車主心慌意亂,打開車門就朝反方向狂奔。鮮活的血肉立刻引走了絕大多數喪屍。

「這里不能久待,我們得找個地方暫避。」賀瑾解開安全帶,壓低嗓音說道。他發現這些喪屍對聲音特別敏感。

「那里怎么樣?」龔黎昕臉上半點不見驚慌,指著街道前方拐角的一處爛尾樓問道。

那樓建了十幾層,不知什么原因停工了,但樓下擺放著很多建材還有幾大堆值錢的鋼管。未鋼管被盜,樓的四周砌起了三米高的圍牆,還設了一道相當結實的鐵門,用粗大的鏈條緊緊鎖著。

三米的圍牆和鐵門著實不高,但要阻住屍僵階段的喪屍卻不是難事。賀瑾贊賞的睇了龔黎昕一眼,點頭道,「那里不錯,就去那里。」

「你們瘋了?路兩邊的人行道擠滿了喪屍,路中間又有這么多車攔著,我們怎么跑過去?」陸雲尖著嗓子叫道,聲音充滿驚恐。

「從車頂上跑過去。」龔黎昕指指密密麻麻,幾乎鋪成一條空中通道的車頂,淡聲說道。

「就這么辦!」賀瑾一錘定音,看向龔黎昕的眼里含著深深的激賞。這個孩子雖然心性純然,卻絕不膽小怯弱,令他越來越喜歡。

「萬一摔下去怎么辦?你沒看見嗎?車流里好些車主都變成喪屍了!腳上被抓一把我們就沒命了!」陸雲死死巴在吳明身上,說什么也不下車。

「你是想跑過去賭一把,還是想呆在車里等他們來吃你?」賀瑾冰冷的聲音里滿是不耐,指著窗外越靠越近的喪屍問道。

「他不願意就算了,我們快走吧。」王韜打開車門,懶得理會驕縱膽小的陸少爺。

「陸少,我背你,不會有事的。」吳明和賀瑾不同,是真正給陸雲的父親陸振軒賣命的忠仆,連忙開口安慰,邊說邊把陸雲拉出車廂,一把背在背上。

陸雲見喪屍越靠越近,也不敢再廢話了,連忙摟住吳明的脖子,尖聲催促道,「還不快跑?!」

「要我背你嗎?」見吳明背著陸雲,平穩的踏上車頂,賀瑾睇視白白嫩嫩,瘦瘦小小的龔黎昕,主動問道。

「不用,我自己能行。」龔黎昕擺手,腳尖一點,已身姿輕盈的躍上了車頂,快速朝前方掠去。

少年的背影飛快跑遠,在一輛輛車頂騰挪跳躍,如履平地,姿態優美至極。賀瑾表情詫異,王韜卻是滿臉的崇拜。兩人不再耽誤,也連忙舉步跟上。

有驚無險的跑到爛尾樓近前,四人卻發現,圍牆前竟然密密麻麻的擠滿了喪屍,個個昂著頭仰天嘶吼,令人毛骨悚然的吼聲里充滿了飢餓的味道。

「怎么回事?剛才明明沒這么多喪屍的!這下進不去了,賀哥,咱們怎么辦?」吳明放下腿腳發軟的陸雲,氣喘吁吁的問道。

「先躲起來,看看情況再說。」賀瑾抬手,示意眾人俯身,躲進車底避開成群的喪屍。

三人聞言,各自找了輛車隱蔽。賀瑾攬過龔黎昕瘦弱的肩膀,將他護在懷里,一同滾入車底。這孩子雖然很讓人省心,但他就是不自覺的想要去照顧,去保護。這種感覺,對在黑暗中掙扎了半輩子的賀瑾來說很新鮮也很珍貴。

☆、22避難

幾人躲在車底,眼睛盯住被喪屍團團圍住的爛尾樓,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東西讓它們那么感興趣。

「里面有人,好像遇見麻煩了。」龔黎昕湊近賀瑾耳邊,悄聲說道。

溫熱的氣息刮撓著賀瑾的耳廓,鼻端傳來少年身上若有似無的獨特香味,賀瑾半邊臉都酥麻了,不自在的抿唇,用眼神詢問:你怎么知道?

龔黎昕指指耳朵,表示是自己聽見的。

很快,答案就揭曉了。只聽隱隱的尖叫色從爛尾樓里傳來,滿帶驚恐和絕望。很顯然,里面有個活人,正是他發出的響動吸引了眾多喪屍。喪屍的聽力非常敏銳,幾乎立刻就察覺了。

賀瑾朝龔黎昕看去,眼含詫異。這孩子的耳力竟然和野獸般的喪屍不相上下!他不知道的是,龔黎昕的耳力,這些喪屍們拍馬也比不上。

尖叫聲越來越近,很快,一個滿身臟污,衣衫襤褸的男人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他跌跌撞撞的朝鐵門跑過來,身後緊跟著一只同樣衣衫襤褸的喪屍。很明顯,這兩人原本是居住在爛尾樓里的流浪漢,其中一人變異了,另外一人就成了他的盤中餐。

流浪漢本想攀著鐵門的格柵爬出來,拼命跑到近前,看見鐵門外圍滿了喪屍,正伸出手,隔空朝他瘋狂的抓撓。他發出一聲震天響的驚叫,差點跌倒在地。前無生路,後有追兵,流浪漢涕淚橫流,腿腳發軟,干脆癱在地上,再也不跑了。

他本身活著也是絕望,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新鮮的食物近在咫尺,不時發出驚恐的嗚咽聲,但牆外的喪屍們看得見,聽得著,卻偏偏碰不到。有幾個趴在鐵門最前面的喪屍開始狂性大發,沖癱軟在地的流浪漢嘶吼起來。此起彼伏的吼聲又吸引了更多的喪屍朝爛尾樓聚攏。

流浪漢此刻完全沉浸在絕望里,只等著同伴將他吞食,升不起絲毫的反抗意識。

「他再這么哭下去會引來更多的喪屍。等他的同伴撕了他,新鮮血液的味道傳開,這棟樓恐怕會被成群的喪屍給淹了。」賀瑾壓低嗓音說道。好不容易找到個絕佳的暫避點,就這么廢了,他心情著實不好。

趴在另一輛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