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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熙果然靠窗躺在一藤榻上,鴿子笑吟吟的走過去,福了福喊道:「娘娘,奴婢回來了。」恬熙仿佛正在想心事,聽她聲音才回過神來,對她笑了笑便說:「可算回來了,有熱壞了嗎?」鴿子搖頭說沒有,恬熙將她手中的花束接過來看了看,誇了誇。便對她說:「去裝起來擺到本宮面前來。」鴿子答應著去尋了個藍色琉璃缸過來,就在藤榻旁的案幾上擱了,然後將手中的荷花一朵朵細心的放進去。

梔香一直在為恬熙捶腿,自有孕之後,恬熙雙腿浮腫長長感覺到酸痛。他長嘆一口氣,說:「再過兩月,這罪終於是可解脫了。」梔香便抿嘴一笑,說:「忍著點吧,不受點罪,將來如何享受那天大的福氣呢?」說著她伸手在恬熙隆起的肚子上輕撫了一把,意味深長的感嘆道:「這里,可有著咱們大魏的天下啊!」鴿子聽了心一驚,恬熙已經忙嬌嗔道:「熱暈頭了吧,胡說什麽呢。」說著下意識的看了鴿子一眼,正好跟鴿子目光碰上,鴿子忙轉開視線低頭繼續手中的事。

一時間似乎都有些尷尬,鴿子飛快的忙完手中事便告退了。走的遠些了,便模糊聽到恬熙怪罪的聲音:「這種事怎麽能隨便說出來呢……」鴿子心頭一沈,強自鎮定的走了出去。她在自己房間左思右想,反復思量下最終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陛下曾經向坤妃娘娘表態,要讓那個還未出生的皇子繼承大統。這個結論讓她心驚肉跳,無論如何,必須把這個消息報告回去。當天抽空,她再次放出風聲。晚上,借著個機會,她再度出了承歡殿去與金珠碰頭。

金珠一聽她的匯報也是大吃一驚,再三跟她確認之後,也知道事情嚴重,兩人匆匆散了後她忙趕回鳳儀宮,揮退了眾人將事情告訴了李婉婉。李婉婉果然勃然大怒,失聲喊道:「他竟要讓陛下立那個還未出生的孽種為太子嗎?」金珠擔憂的說:「聽他身邊的梔香姑姑的口風,怕是真有這個意向了。」李婉婉驚怒交加,煩躁的起身在殿內來回踱步。金珠擔憂的看著她,來回走了好幾圈,李婉婉突然停下了腳步,冷笑說:「就算是他打得好算盤,也要看天時幫不幫他。他那樣的身份,生下的孩子配當太子嗎?再者我大魏的規矩可從來是先論嫡庶,再論長幼的。陛下就算是偏心與他,也得看整個天下答不答應。」金珠搖頭嘆息道:「娘娘糊塗,先前他不還是太妃,可陛下不照樣將他光明正大的迎進宮。陛下的心性這幾次下來您還不明白嗎?他想做什麽,那是一定要做成了的。」

李婉婉頓時悲憤莫名,憤憤然道:「他已經奪取了我丈夫,難道連我的孩子的前程都不肯放過嗎?」金珠略帶些憐憫的看著她,說道:「娘娘糊塗,後宮中本來就是你死我活。想來他必定是怕灃皇子登上大寶,娘娘得封太後與他算賬,所以便先下手為強了。」李婉婉被一語驚醒夢中人,立時冷笑起來,說:「我說呢,果然是防著我日後報復。」停了停,她終於恢復了平靜,說:「既然如此,本宮也不能坐以待斃。」她轉身看著金珠,神色再度恢復了平靜:「馨嬪現在如何了?」金珠會意,笑道:「有坤妃娘娘在,她一直不得陛下恩寵。最近也是滿腹怨懟呢。」李婉婉也微微一笑,說:「既如此,咱們也可以再用上她了。」

馨嬪被金珠請入大殿,先恭敬的向李婉婉行禮請安。李婉婉含笑讓她起來坐下,再命人看茶。隨後看著她嘆息道:「自本宮被陛下禁足之後,闔宮上下見風使舵紛紛都淡了這鳳儀宮,倒是還剩你對本宮確實有幾分真心了。」馨嬪忙說:「不敢,臣妾也不過是與娘娘同病相憐了。」李婉婉聞言突然酸楚一笑,說:「好,本宮現今在宮中能有你這個知心人相待,日後不管怎麽樣心里也能有個念想了。」

馨嬪聞言大吃一驚,立刻問道:「娘娘何出此不吉之言,難道您最近會有什麽變故不成?」李婉婉無力的搖頭,想要說什麽,眼淚卻先奪眶而出。她立刻掩袖而泣,馨嬪見狀更是驚異不小,忙起身上前去連連追問。金珠便在一旁憤憤然說道:「馨嬪娘娘也無需再問我們娘娘,想必其實您也會很清楚的。」馨嬪聽了她話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她問:「某非,又是坤妃那妖人?」金珠沈痛點頭,說道:「娘娘聽到消息,陛下有意立他那個還未出世的皇兒為太子!」馨嬪果然大驚,說:「怎麽可能?論嫡庶,有皇後娘娘的灃皇子,論長幼,還有孫夫人的菁皇子。就算撇開他們倆不說,陛下還有數位母家身份不俗的皇子,怎麽算都輪不到他生的孽種啊。陛下怎麽可能如此糊塗?」金珠便憤然道:「在他的狐媚功夫下,有什麽不可能的。娘娘您忘了,當初他是怎麽進宮做了高高在上的坤妃的?還不是咱們陛下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倫理體統都不要了。有一就有二,他現在再蠱惑陛下立他的皇子為太子又如何?」書-香-門-第

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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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嬪臉色越來越陰沈,最後終於忍不住對李婉婉喊道:「娘娘,您難道准備坐視不理嗎?」李婉婉一聲苦笑,說:「本宮能如何?陛下現在一心都撲在他身上,如何能聽得進本宮半句話?何況現在也只是坤妃他自己私底下閑聊透漏出來,又沒有公開。本宮也不能請朝堂上諸位大臣阻止陛下如此。陛下又是個極有心性的,他若要辦,必定是一定要辦成了。到時候,本宮……本宮也就只等甘為魚肉了。」她對著馨嬪凄婉一笑,酸楚的淚水便落下來了。

馨嬪見此,頗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心境。氣惱得頓足,說道:「娘娘怎麽這麽快就灰心喪氣了?陛下就算是想立那個孽種為太子又如何?還不知道那妖人生不生的下來,就算生下來還不知道養不養得大呢。」李婉婉聞言大驚,說:「可不能胡說!」馨嬪咬牙說道:「娘娘,臣妾知道您一向心軟膽小,可事到如今刀俎已經舉到咱們頭上來,如何還能忍?您就算是不想您自己,也要想想灃皇子啊!」李婉婉聽後面帶猶豫,馨嬪便在一旁急著催道:「娘娘還在猶豫什麽?難道真要等那孽種長大將我大魏的江山都吞了去嗎?」李婉婉嘆息,說:「可這種事,如何下手呢?自那次本宮中了坤妃設計,早已讓陛下見嫌,現在做什麽怕是都艱難了。」馨嬪想也不想的就說:「娘娘別急,只要我們聯手,總能想到辦法的。」李婉婉看了看她,嘆了口氣說:「罷了,為了這大魏江山不落入那妖人孽子之手,本宮不得要造一回孽了。你我,就好好思量一下吧。」

恬熙挺著肚子蜷在位上,懶懶的問:「如何?」馬良安恭敬的回答:「馨嬪這幾日來往鳳儀宮頻頻,且數次都是一呆數個時辰。」恬熙聽了有些意外,說:「馨嬪,她如何又被皇後拉上船了?她們應該並無親戚來往,如何她就願意摻和進來?」一旁輕雯便說:「娘娘,這一點奴婢也覺得奇怪。那馨嬪自小產失寵以後,一直怨懟極多。奴婢聽說,她最怨的便是娘娘您了。」恬熙聽了有些困惑,說:「她流產與本宮何干,為何要把氣撒到本宮頭上?」輕雯繼續說道:「奴婢還聽說,她一方面對您怨懟,一方面跟皇後娘娘就走得非常近了。」恬熙被點醒了,便說:「既如此,看來這蹊蹺還不小啊。」他沈吟半晌,對馬良安吩咐道:「把馨嬪也盯緊了,看看她們到底准備怎麽做!」

馬良安答應了,然後諂笑著說:「若馨嬪也動了壞心倒是自己往死路上走,皇後糊塗,她也跟著糊塗。」輕雯也說:「娘娘,皇後這次如此輕易便上了當,您看其中會不會有詐?」恬熙輕輕的撫弄著自己的手背,手指觸摸到冰涼的指套後微微停滯,然後若無其事的說:「若是早先,自然沒那麽容易。可她接連敗於本宮之手又完全失去了陛下信任,早就如同驚弓之鳥。此刻她唯一翻身的指望就是灃皇子,若稍稍有些風吹草動危及皇子前程,她自然要草木皆兵了。你且看著,她們什麽時候動手,咱們就什麽時候發難,定要讓她不能翻身才好!」

可一個多月下來,也沒看到她們有什麽動靜,如此恬熙都有些不耐煩了。可他卻不知道,李婉婉也是非常苦惱。承歡殿自他有孕以來,在嚴曦授意下上下小心警惕。平日里他的飲食茶水生活起居出行用具都是經過層層檢驗,根本無懈可擊。但是也就因於此,還心存幾分狐疑的李婉婉便完全確信了恬熙刻意傳給她的假消息。她每日焦慮難安,備受煎熬。終有一日,她咬牙對金珠說:「不能再等了,我們只好鋌而走險。去通知馨嬪,想辦法弄一些毒葯進來,外表無色無味,毒性越大越好!」金珠有些詫異的說:「娘娘,下毒怕是沒那麽容易的。」李婉婉冷笑,說:「未必,百密尚有一疏,就算他承歡殿是個鐵桶,本宮也要掀個蓋子起來!」金珠便領命去了。

馨嬪到了命令,果然幾日後便尋來了一種黃色粉末狀毒葯。李婉婉沒有讓她送往鳳儀宮,而是命鴿子直接去找馨嬪拿到這包毒葯。鴿子也聰明,知道恬熙愛夏日睡蓮,且采蓮的工作一向是由她來做,便這一日將毒葯灑在睡蓮花蕊中與花粉混在一起,將它們裝飾得巧喜人後,穩穩的給恬熙端了過去。恬熙見了果然喜歡,她大大誇獎了一番然後命將睡蓮擺在他午睡的春榻旁,他要嗅著睡蓮的清香入睡。鴿子心里也不知這毒葯如此布置是否有效,只能幾分忐忑幾分雀躍的看了那一缸睡蓮一眼然後獨自退下了。在忐忑中度過了一天,晚上承歡殿寢殿突然喧嘩起來,鴿子連忙與其他宮女一起趕往砌玉閣查看究竟,卻從輕雯嘴里得到一個消息:坤妃娘娘中毒了!

鴿子見得手,又喜又慌。喜的是終於大功告成了一半,慌得是坤妃既然中毒,必然要承歡殿上下戒嚴搜查了。而且不知是否那坤妃已經毒入心肺回天乏術,皇後得償所願了。正琢磨著,她突然聽見輕雯叫她,便忙答應著。輕雯對她說:「你趕快去太醫院請太醫來為娘娘救治。」鴿子一聽便知有機會,忙答應了轉身匆匆往宮外跑了。

她得手之後心慌的很,半路上尋思此刻承歡殿必定所有接觸過坤妃的物事必定會被挨個盤查,那睡蓮里的機關怕是會被發現。到時候她自然逃不脫干系,如若回去無疑自投羅網。想到此處,她心一橫干脆逃到以往與金珠私會的那處據點,忐忑不安的等待天亮後金珠能聽到風聲前來救她。

忐忑不安的等了一天,中間她聽到無數喧嘩聲吵嚷聲在所藏身的偏僻山洞不遠處經過。每一次她都嚇得大氣不敢出一聲,一整天又餓又渴的哪里也不敢去。好容易又支持到晚上,在她迷迷糊糊的犯困的時候,終於金珠來了。鴿子見到她便含淚喊了聲:「姐姐!」金珠也不多話,遞給她一個水壺一包干糧,說:「先吃些東西墊墊肚子,皇後娘娘已經安排好了,你吃飽後換上這套侍衛衣服,我馬上送你出去!」鴿子感激不盡,她本來就已經快撐不住了。於是二話不說打開水壺就喝,一邊喝一邊狼吞虎咽。金珠在一旁神色復雜的看著她。

鴿子吃了不少後,才一邊喝水一邊問道:「姐姐,那承歡殿到底如何,坤妃還活著嗎?」金珠頗有幾分憐憫的看著她,嘆口氣說:「還活著呢,算他命大居然躲過一劫。陛下龍庭震怒,已經下令關鎖宮門不准任何一人出入,讓所有羽林衛入後宮挨個排查了。這個御花園怕是天一亮就會被連一草一蟲都被翻出來了。」鴿子聽了大驚,便說:「既如此,咱們就快走吧。」說著她就要起身,突然一陣腹痛如絞,她痛得彎下腰。就在彎腰的時候,鼻腔一熱,她痛得頭昏眼花之前清楚的看到有一串烏紅血珠低落在地上。她勉強抬頭看向金珠,艱難的喊了聲:「姐姐……」。金珠已經滿眼含淚,顫抖著聲音對她說:「對不住,可我們都沒有辦法。皇宮已經被封鎖了誰都出不去。這樣下去你必定會落入他們手里,到時候種種酷刑你如何承受的了?無論是你被活活折磨死還是吐露出來我都不願意看到,所以……妹妹,算是姐姐欠你的。」她的話已經沒人聽得見了,鴿子躺在地上掙扎了兩下便悄無聲息的一動不動了。

金珠看她確實不動了,便上前把她身體翻開。就瞧見她竟是死不瞑目,那雙往日一笑圓圓的眼睛此刻直勾勾黑洞洞的望著她,十分滲人。她心一寒,還是咬牙摸了摸鴿子的脈搏,確定她已經死透了。便為她合上雙目,擦了擦鼻子下的烏血。人也不敢久呆,便起身拾好帶來的所有東西,匆忙跑了。

等到羽林衛找到鴿子的時候,她已經變成一具毫無熱氣的僵硬屍體,一群老鼠在她屍體上爬來爬去。羽林衛無法,便向嚴曦回話。嚴曦盛怒令人追查鴿子死因。承歡殿里恬熙到消息也有些吃驚,隨後責怪馬良安說:「要是你那晚找個機靈點的跟緊了,哪里還會多出這樣的波折?」馬良安也是愁眉苦臉的說:「是,老奴無能,已經將那成事不足的小兔崽子打了個半死。」恬熙心煩的說:「你就算是打死他又有何用。白白一條人命搭進去也奈何不了皇後分毫!」馬良安連連告罪,恬熙煩的不想聽他多說,揮手讓他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