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容他多想,凌琅發現了另一個讓他感到驚恐的事實,「我的戲服呢?」
「戲服?我現在就為你穿,」那聲音再度響起,粗糙的麻繩繞上了他的脖子,手臂被牢牢固定在背後,繩子緊緊嵌入皮膚,勒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穿好了,喜歡嗎?」
不是這樣的!凌琅心里在吶喊,卻無法吐出半個音節。
「去吧,你表演的時刻到了,」那聲音仿佛有魔力,凌琅發現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一步步朝台上走去。
「不……可以……」再邁出去一步就會暴露在全場觀眾面前,凌琅用盡全身力氣艱難地反抗著。
「為什么不可以?」幕布被掀開一個角,「你看,大家都在期待你,不要讓你的觀眾久等。」
凌琅掙扎著搖搖頭,馬上就有兩個穿著日軍軍服的演員用力一推,把他押到了台前,台下密密麻麻仰起的臉,每一張都像是籠罩在雲霧里。
凌琅突然開始劇烈地掙扎,「放開我,讓我下去!」
他拼命地想遮擋自己的身體,可無論他怎么用力,雙手都紋絲不動,他從未感到如此驚慌失措,無數道視線落在他裸|露的軀體上,令他無處藏身。
「別怕,」一只手搭上他的額頭,凌琅就像被點了穴一般突然靜止,然後整個人都慢慢放松下來。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那手順著他的鼻梁嘴唇一路摸下去,所到之處如觸電般顫栗,「這里,這里,這么快就有反應了不是嗎?」
凌琅閉上眼,感受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手由一只變成兩只,緊接著三只、四只,直到數不清楚,每一寸部位都擺脫不了它們的觸碰,他不得不仰起頭,大口大口吸收著氧氣,心臟仿佛在眼前跳動。
「睜開眼睛,」那聲音又命令道,「記住一個演員的職責,任何情況都要把最美好的一面呈現給觀眾。」
凌琅睜開眼,台下的煙霧散去,觀眾的面孔逐漸變得清晰,每一張臉都面無表情,每一張臉都長得一模一樣。
一道強閃,緊接著又是一道,漸漸地閃光燈連成一片,凌琅第一年拿到影帝後,媒體給予他的就是如此這般的禮遇。
「別、別拍……」凌琅張了張嘴,他的請求是如此虛弱地被掩蓋在快門聲之下,連他自己都聽不明了。
攝影師的聲音既似在台下,又似在耳邊緩緩響起,「學長不覺得嗎?您在生命最後的這個表情最生動了,不管看上多少遍,都那么令人著迷……」
那聲音像一個人在呢喃,忽得又像一群人在和聲,從舞台正中央,散播到劇場每一個角落,再反射回來,形成永不終止的回聲,「來,該是說台詞的時候了。」
凌琅聽到自己沙啞地念著對白。
「我來了,我活著,我死去……每一個人都逃脫不了這樣的命運……」
「你們早晚有一天都會死去……而我,今天,在這里,將會得到……永生。」
砰——
凌琅被槍聲驚醒,渾身已被嚇出一身冷汗,再伸手向下一摸,果不其然那里一片粘稠。
他平定了半天,才拖著酸麻的雙腿去浴室善後。
溫水流下來,將他的身體沖刷干凈,似乎連不可告人的秘密也盡數洗去,從浴室里走出來,他又恢復成那個高貴冷艷的冰山影帝。
他跪在例行的位置上,開始進行早禱。
「對不起,我昨天沒有來。」
——你去了哪里?
「去了……一個合作過的演員家里。」
——你有多久沒去過別人家里了?
「我不記得了。」
——那一定是很特別的人。
沉默。
——當時你們做了什么?
「看話劇,我大學時期的作品。」
——哦?
「看錄像的時候,我……」凌琅雙拳緊握,「我有反應,看首映的時候也是。」
——興奮嗎?
「……是的。」
——說說那個人。
「他很熱情,很有才華,很……讓我感到恐懼。」
——因為他讓你產生過性沖動?
「是的。」
——不止一次?
「是的。」
——因此而自|慰了。
「是的。」
——自|慰時腦海里浮現過他的臉。
「……是的。」
——討厭他嗎?
「不。」
——喜歡他嗎?
沉默。
——今天就到這里吧。
凌琅把額頭貼在地面,虔誠地行著叩拜之禮。
許久,他直起身來,在他面前的,是漆黑一片的電視會議屏。不久之前,還會有聲音從里面傳出,然而現在,空盪盪的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在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