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程笠看見得得了，得得忙要舉步前來，他稍抬起手搖了搖，又低下頭想了想，最後再抬眼時沉了口氣，推開了門。

得得咬唇聽見，程笠的聲音緩緩而出，

「今兒個聽見您這番實話，我還真得感謝您，一棒子把我打醒。我這里里外外不中用著實該人唾棄，現在，差點兒連進取心都沒了，人心眼兒里懶得竟然想靠人施舍著混口飯吃……」

「程笠，」

得得聽見這是長青習的愧疚之喚，她總歸對程笠還是有感情，卻也有抵不住家族利益支配的軟弱，她與小枚青梅竹馬心向於他，到頭來卻是任由家人來擇高舍低，自己的幸福做不得主，程笠這一樁亦是如此……

得得能想象得出程笠看向長青習時說這番話的模樣，一定也真誠，

「這場聯姻，我知道最對不住的還是小習，現在說您家落井下石心思不純我也沒資格，當初急著訂婚我家也有私心，就像現在我同樣無法像個爺們兒來呵斥您們這對我的侮辱，今天我來了這兒，本身也說明我心思不純，您家在新疆還有老底，我想借您的勢挽救我家的人心……呵，」得得知道，程笠一定是在苦笑，「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偏了勁頭懶散了斗志今兒還真虧您們這把我罵醒。我沒了生育自是不會連累小習，我家亦不會再拖累您家，只不過，今天我話也說在這里，但凡往後我再聽見您家嘴里頭對我、對我家人不敬，人前人後，幾十年的老臉交情咱也就不顧了，您也知道我這人的性格，真恨下了心，事兒都不好過去。」

說完，得得見程笠走了出來，她看見的是程笠轉過來的臉龐自是難看的不成樣子，一個如此強勢的男人，受到這樣的侮辱……得得可能還不知道，程笠此時心中難受除了長青家人的嘴毒，更，竟是當著得得的面！他才想到今後不能繼續寵她，當下就露了最窩囊的一面叫她看見……

得得卻真沒想到這層，她關心程笠是由衷的，程笠從她身旁低著頭走過，她不無擔憂地望著他，卻並未急於跟出去，得得現在倒是豁出一顆心站那兒等著長青習追出來，就想跟她說一句，「程笠心真很好，你幫幫他。」卻，如何不叫人心疼，只聽見長青習喊他一聲，卻是沒見人追出來……

一場才剛起步的婚姻就這樣走至盡頭了？得得不知，在利益跟前，人們權衡起來就可以做到這樣無情。長青家明知程笠要來，口無遮攔說著這番話難道真是「無心抱怨」？不，這是有心說給他聽，目的，就是叫他「知恥而退」。人心冷漠至此，家人婚姻觀功利至此，趁著長青習還年輕，婚姻不過工具罷了……或許，這是程笠的幸運，不過，長青習一世的悲哀……

沒有任何人追出來，得得心拔涼拔涼，這才疾步走出去，程笠到底是個爺們兒，顏面上失了卻也不會就這樣舍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倉皇而去不給她一個交代。他站在門口等著她。

得得倒是著急走上前去，「你生病了怎么不跟我說。」

程笠一愣，後想到生育一說，不覺又莞爾，得得到底小女人心思，什么家族啊利益啊爭斗啊她跟前都是浮雲，她還是「以人為本」，健康、順心、行樂最重要。

她這一打岔，程笠倒突然覺著胸中一口悶氣嘩一下就紓解了出來，反而放下了包袱。得得這女人，要說優點沒幾條，可有時候插科打諢稀里糊塗倒叫人升起一些斗志，人生有時候不能偏了航向，低潮時是個什么個性就本著什么個性，他本是強勢的人，竟也想著用「委曲求全」來賴過這一關，著實看來連得得都不如，你看她，稀里糊塗就一直稀里糊塗下去，找不著重點就一直找不著重點，何嘗又不是一種持之以恆的美德……

想開了，這也是程笠自身大度灑脫使然，不像一般人小肚雞腸受了氣就半天走不出來，程笠扭頭看她，「我生什么病了？」得得的模樣叫人想逗她，

她倒臉紅，「你不是不能……」

「不能生就是病？男人不能生很正常呀，孩子不都是從女人肚子里出來的，」

「不是，這也要男人……」得得搶白，突然住了嘴，這才發現程笠在笑，逗她呢，雖然挺氣他這時候還沒正經，可見他心情釋然也就放了心，又諄諄教誨般，「你還是去看看，這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