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病房,寧瀾背對著他坐在床邊,床上的老人雙眼緊閉,嘴角帶著一絲微笑,證明她跟醫生說的一樣,走得安詳,沒受什么苦。
隋懿親手用白布慢慢蓋住婆婆的臉,寧瀾只是一動不動地坐著,好像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應。
隋懿從他手里拽出一張紙,上面端正地寫著兩行字:
【婆婆很開心,勿念。
把房子賣了,跟他走吧。】
後來他們才知道,在他們倆去g市處理趙瑾珊後事時,婆婆就私下聯系之前來過的那個律師,立了一份詳盡的遺囑,包括泉西的房子唯一的繼承人是寧瀾。
張婆婆這一生嘗盡世間冷暖,在晚年享受到的幾許天倫之樂,已經讓她覺得這輩子足夠圓滿,不再留有遺憾。她心知自己已經油盡燈枯,到了該走的時候,可歲月的步伐在痛苦的治療過程中被迫拉長,她並不想要這多余的時間。
在睡夢中安詳離世,於她來說,反而是種成全。
送走婆婆的那天,寧瀾依舊沒有流淚。
短時間內,兩位在他生命中具有重要意義的親人相繼去世,兩個都是賦予過他生命的人。隋懿知道這時候無論說什么都顯得冠冕堂皇,他失去過母親,可他的所謂「感同身受」,不過只有寧瀾承受的百分之一罷了。
隋懿擔憂不已,葬禮結束後,緊緊握著寧瀾的手,到哪兒都不放,生怕他想不開,做出什么傻事。
吃飯時,寧瀾右手拿起筷子,左手准備去捧碗,發現手還被隋懿攥著,蒼白無血色的臉上竟扯出一個笑:「你干嘛,我要吃飯。」
明明沒有哭,聲音卻是嘶啞的。隋懿心中揪痛,緩慢地松開寧瀾的手,看著他小口小口地扒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晚上,隋懿載寧瀾回泉西,跟著他進屋。
深秋寒涼,寧瀾洗漱完躺下,隋懿給他蓋好被子,蓋完還是不肯走,拿起床邊的書,說要給他講故事。
拿的是《一千零一夜》,寧瀾睡不著的時候經常會看的一本書。
「你知道《一千零一夜》是怎么來的嗎?」寧瀾縮在被窩里問他。
隋懿無所適從地翻著,覺得哪個故事都不夠正面,不夠陽光,邊翻邊答道:「古代有個國王,每天都要娶一個姑娘,第二天清晨就把她殺死,最後輪到宰相家的女兒,她很聰明,每天給國王講故事,講了一千零一夜,國王想聽故事,於是就沒殺她。」
寧瀾又問:「你怎么知道的啊?」
「小時候我媽給我講的。」
隋懿說完自己先愣住。寧瀾一連失去兩個母親,他偏偏在他跟前提媽媽,真是越著急越出錯,蠢得沒誰了。
這邊隋懿懊惱不已,那邊寧瀾的臉上卻沒有顯露傷心。
他彎了彎唇角,道:「我不想聽書上的故事。」又把手伸出來,拽了拽隋懿的衣擺,「我想聽你和你媽媽的故事,可以嗎?」
隋懿只驚疑片刻,心緒便重歸淡定,靠在床頭組織了會兒語言,緩緩開口道:「我的媽媽……很漂亮。」
剛起了個頭,就讓寧瀾噗嗤一聲笑了。他仰頭看著隋懿:「我知道啊,看你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