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個任務(6)(1 / 2)

曹家書房里,曹銘錦坐在一把古香古色的太師椅上,搖頭晃腦地背著古詩,手里攥著本油印的教材。一邊逆時針地轉著腦袋,他一邊不時往書上溜上兩眼。

這段日子,他過得相當充實,相當有幸福。

由於給校長遞了錢,校長給親自帶他到水仙花的班里去,親自把他安排到第一排,盡管他的個頭兒是班上最高的。坐在第一排,他就可以把他那充滿了愛意的眼神,盡情地潑灑在水仙花身上從頭上到腳下,都給她潑上。

課上課下,他抓住一切時機跟水仙花套近乎。課上,只要水仙花提問,不管會不會,他次次舉手。課下,他從教室追到教研室,向水仙花請教根本不是問題的問題,順道再把兜里的金餾子,玉鐲子什么的,遞過去。雖然水仙花拒絕了他的金餾子、玉鐲子,拒絕了當他六姨太的美好建議,不過他不氣餒。

不有那么句話嘛,有志者事竟成。他相信,終有一天,這朵水豆腐似的水仙花,會成為他曹銘錦的第六個女人。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曹銘錦溜了一眼手里的課本,接著背下去「芳草萋萋鸚鵡洲。日」

「少爺,有你的信!」書房外傳來不輕不重的叩門聲。

曹銘錦停了下來。信?真稀奇,很少有人給他寫信。

「進來。」他將手中的書放到老榆木的桌子上。

一名衣著朴素的年輕仆人應聲而入,快步走到桌前,將一封信遞給了他。

曹銘錦微皺著眉頭接過信封,「誰送來的?」

年輕仆人對他一哈腰,「聽看門的老張說,是一個小要飯花子送來的。」

聽了這話,曹銘錦的眉頭又緊了些,要飯花子?要飯花子給他寫信?他無聲地一揮手,年輕仆人又是一哈腰,無聲地退了出去。

帶著一點疑問,曹銘錦撕開信封的封口,把信封口撐開,將里面的信紙抽了出來。放下信封,曹銘錦帶著滿腹的疑問展開了信紙。不讀則已,讀了幾行之後,曹銘錦勃然變色。待到讀完整封信,再看曹銘錦,整個人都變了模樣。

不生氣的時候,曹銘錦看著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白白靜靜的,五官清秀,不張嘴誰也看不出他是個大草包。這會兒再看曹銘錦,不說五官挪位,可也差不了多少:擰眉立目,兩個鼻孔扎撒著,呼呼地往外直噴粗氣。

信不長,一頁信紙都沒寫滿。信上的內容也很簡單,就是告訴曹銘錦,你的五姨太乘你求學之際,成天出去跟人胡搞,給你戴綠帽子。奸夫非是旁人,乃是咱們鎮有名的大混混兒「一斤半」。二人的鬼混地點是灶王胡同十三號院。愛信不信,不信你就接著戴你的綠帽子去吧。信末沒落款,整篇字寫得歪歪扭扭,伸胳膊撂腿,還不如他的呢。

呼哧呼哧喘了一會兒氣,曹銘錦挺起上半身,沖著房門吼了一嗓子,「福子!進來!」

馬上,給他送信的那名年輕男仆再次推門而入。

「你說這信是個小要飯的送來的?」曹銘錦沖男仆一抖信紙。信紙發出輕微的嘩嘩聲。

男仆很有眼色,看出曹銘錦氣不順來了,所以,說起話來份外加小心,「老張是這么說的。」他小聲說。

「去!把老張叫來!」曹銘錦的心在腔子里怦怦亂跳。

媽了個x的!真的假的?敢給他戴綠帽子!不能吧?沒准兒是有人看他過得太幸福了,故意惡作劇給他添堵。可萬一要不是惡作劇,是真的呢?

下意識地抬起手,曹銘錦轉圈兒地在自己腦袋上摸了兩把,同時就覺著自己的後背有些發硬。

看門的老張來了,曹銘錦問老張,「送信的小叫花子長啥樣兒?」

老張形容了一下,曹銘錦一聽,更來氣了。

說了跟他媽沒說一樣,滿大街的叫花子都他媽那樣兒:破衣爛衫,蓬頭垢面,埋汰得跟個小鬼兒似的。

「出去吧!」曹銘錦心煩意亂地一揮手,老張和福子一起退了出去。

「福……」曹銘錦剛想叫福子,讓福子把五姨太叫來,跟五姨太當面對質。話到嘴邊,又讓他咽了回去。就算真有此事,這么當面直眉愣眼地問,誰能承認?除非腦袋讓驢踢了。

可是不把此事弄個水落石出,他又甘心。困獸一樣,曹銘錦背著手,在書房里轉開了圈。十幾圈轉出去後,他一拉房門,上五姨太房里找五姨太去了。

五姨太不在房里,不但五姨太不在,五姨太的貼身丫頭秀紅也不在。曹銘錦轉遍了整個宅子,就是不見五姨太的蹤影。於是,他直接去了正門,問看門人老張,「五姨太啥時候出去的?」

老張被他問懵了,「不知道啊,沒看見五姨太出去啊。」

曹銘錦一皺眉,沒再搭理老張,轉身去了後門。五姨太不在府里,又不是從正門出去的,那么必定就是從後門出去的。橫豎她不能長膀兒飛出去就是了。

果然,後門是開著的。表面看還是嚴絲合縫地關著,但是門栓是拉開的。抽出一半的門栓上,還掛著鎖門的鐵鏈和一把黑黝黝的大鎖。

曹家合府上下,無論主人還是下人,幾乎全從正門進出。而後門因為鮮有人進出,平常是栓著的。不但上栓,還在栓上加了鎖。鑰匙在管家那兒,有開後門的需要時,去管家那兒要鑰匙。

曹銘錦歪著脖子,氣急敗壞地去找管家。

「咋回事兒?」他把管家拉到後門,指著虛掩的後門,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問管家。

管家瞅瞅門栓上的鐵鏈和大鎖,又瞅瞅臉紅脖子粗的曹銘錦,「這、這……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怒視著手足無措的管家,曹銘錦火往上撞,「你不知道?後門兒的鑰匙歸你管,你不知道?!」

管家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漢子,臉漲得通紅,都快哭了,「少爺,我真不知道咋回事兒。啊……」管家忽然像想起了什么。

「咋的?」曹銘錦瞪著他。

管家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是這么回事兒,少爺,前一陣子五姨太上我這來,說要配把後門的鑰匙。我問她干什么用,她說她要去老史太太家燒香。從後門走比從前門走省不少道兒,要是從前門走,太繞遠。本來我想跟少爺說來著,不過五姨太說您上學太忙了,不讓我因為這點小事兒打擾您,我就沒告訴您。」

曹家的後門外,是條偏僻的小胡同,又窄又背靜,幾乎沒有人走。從這里出門,如果不特地盯梢的話,根本不知道誰進誰出,隱蔽性非常好。至於,從這條小路去老史太太家能近一點,完全是無稽之談。起碼曹銘錦認為是無稽之談。

老史太太者,乃是義寧鎮首席神婆,誰家孩子魂兒掉了,誰家老爺們突然中邪胡言亂語了,誰家老娘們不孕不育了,找老史太太去,好使!

這么說吧,在義寧鎮,你要問跳神請神哪家強?十個能有九個半告訴你是二道街的老史太太,那半個是穿開襠褲的小孩。老史太太就是這么強。

曹銘錦翻了翻眼睛,煩躁地對管家一揮手,「行了,你回去吧。」

管家如釋重負,對曹銘錦一哈腰,轉身剛要邁步,卻又被曹銘錦在身後叫住,「等等。」

管家的心忽悠一下,再次提了起來,「少爺還有啥吩咐?」他轉過身恭敬地問。

曹銘錦沉吟了一下,「今天的事兒,別跟別人說。要是有人問我為啥找你,你就說我在燕窩粥里發現耗子粑粑了,就為這事兒找的你。別的別說,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