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見面的時候，他揪著父親的衣襟躲在他身後，好奇地偷偷打量敖欽，只露出半張臉，和一雙已經隱隱有了桃花眼輪廓的漂亮的黑眼睛。他偷偷看了敖欽一會兒，似乎漸漸感覺到了熟稔，對著他甜甜一笑，笑出了兩個圓圓的小酒窩。

看起來又乖巧又可愛。

但其實調皮得不得了。

那時候，天上地下幾乎所有的神仙都來赴王母三千年一場的蟠桃宴，夢貘夫婦到得早了，索性先來龍宮拜訪摯友。小孟謨認了半個時辰的生，迅速就和這個看起來很和善（並沒有）的叔叔混熟了，跟在他屁股後頭叔叔長叔叔短，話多得不得了，還問他真的是龍嗎？

龍是不是金色的很長的一條？是不是有四只鋒利的大爪子？是不是特別凶猛特別威風？

可不可以變原形讓他看看？

小團子羞澀又期待地看著他，伸出一只雪白的小爪子扯著敖欽的衣角，奶聲奶氣道：「叔叔，我想騎龍。」

夢貘父母聽他越說越過分，作勢要打他：「胡鬧！」

小團子刺溜一下子躲到了敖欽身後。

敖欽被他這個代表親近的舉動萌得心都化了，伸手攔了一下：「沒關系。離蟠桃宴還有一天，我帶他出去玩兒一會兒，不妨事。」

於是敖欽化為一條金色巨龍，載著小團子騰空而起，直沖九霄。

海水碧藍碧藍，天空瓦藍瓦藍，陽光碎金子一樣灑下來，一朵朵白雲棉花糖一樣飄在空中。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兒騎在金色巨龍的背上，在藍天與碧海之間遨游徜徉，時不時伸手去夠近在耳畔的「棉花糖」，發出銅鈴一樣清脆的咯咯的笑聲。

巨龍一會兒飛上天空，一會兒又俯沖到海面上，張開大嘴嗷嗚吞了一口海水，噴出一朵小小的噴泉，晶瑩剔透的水珠在陽光下四處飛濺，閃耀著炫目的七。

小團子咯咯笑著拍手道：「好漂亮！」

……

一直到日暮時分，巨龍才載著他回到海底龍宮，化為人形。

敖欽抱著小孟謨，笑著問他：「開心嗎？」

「開心！太開心了！」小團子啪嘰一口親在他臉上，「叔叔，我好喜歡你呀！」

敖欽心軟得一塌糊塗，低頭貼了貼他粉嫩的小臉蛋兒：「叔叔也喜歡你。」

那時候，他們一個是小孩子對帶他瘋帶他玩兒的叔叔的喜歡，一個是對玉雪可愛的萌萌的小團子的喜歡，純純粹粹，不帶一絲雜念。

但冥冥中卻仿佛預示了命運的走向。

孟謨聽敖欽講到這里，不禁也感覺到了命運的神奇，忍不住笑了起來，啪嘰在敖欽臉上親了一口，眼睛里亮晶晶的，全是笑意：「叔叔，我還是好喜歡你啊。怎么辦？」

「沒關系，」敖欽翻了個身，將他的寶貝籠在身下，額頭抵著他的額頭，鼻尖貼著他的鼻尖，低聲道，「叔叔也還喜歡你。過去喜歡，現在喜歡，將來也喜歡。」

從很久之前，到很久之後。

遙遠的海風帶著潮潤的氣息從錯開一線的窗子里鑽進來，時光在他們身旁緩緩流淌。

總有一些事會漸漸面目全非，可另外一些事，卻永遠不會改變。

譬如執子之手，一起走到天荒地老的誓言。

譬如……喜歡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