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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下人驗毒。哪怕湯志用曾經與他和睦相處。哪怕湯良工再三訓斥他。單純的人在一件事上的固執可以比平常人更深。

出於母親的防備和疼愛,湯夫人縱容了他的行為,而即使是嚴肅刻板的湯良工,也拿他們母子沒辦法。於是湯志用只得一次次委曲求全,任由下人詆毀怠慢。他以為他用行動證明自己,總可以贏得這家人的尊重和信任。直到他發現,湯景煥注視他的眼神除了厭惡,還增加了一抹暴戾。

「……他想害我。」湯志用朝著葉思睿和湯良工,低聲,堅定地說。

發現了這點對他並沒有太大幫助。他沒有可以求助的人。即使待他如親子,剛正嚴肅的湯良工,也不會相信他孱弱溫順的兒子會害人,更何況是害他的兄長。湯志用只有自己防備。他沒有犯錯的機會,因為他只有一條命。

一日日的提心吊膽,讓他心力交瘁。而不明就里的叔叔,只會嚴厲地訓斥他讀書作文不如從前。這一切終於讓他下定了決心。

「解脫的方法只有一個,我必須在他殺了我之前殺了他。」

湯景煥的心疾,是他最大的機會。從驛站醒來時,他發現自己戴的長命鎖被換了。「長命百歲」四個字看起來格外刺眼。他不知道湯景煥要做什么,他只知道身邊的小廝已經被買通了,湯景煥要下手了。於是他叫人把湯景煥叫到他屋子里。

「他不願意來,我就叫人說這是叔叔的命令,他只怕叔叔……他來之後我屏退左右,拿出一把刀抵著他的脖子,告訴他:『沒錯,我就是要殺了你。』然後……」湯志用把臉埋進手里。然後他才發現,親眼看著那張與他極其相似的臉抽搐喘息,逐漸變得青紫,嘴唇發白,最後斷氣,是一場他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

他還在屋子里發呆,聽到外面的人跑動呼喊,驚慌失措,才知道走水了。他起先並不知道這是湯景煥放的火,只是驚慌地往外跑,可是他耽擱了太久,下樓時,樓梯終於坍塌。

直到他被救出,湯良工把他錯認成湯景煥訓斥時,他才明白湯景煥原本的計劃是什么。他還抱著一絲幻想,也許一貫秉功執法的湯良工,會出於對獨子的憐惜救救他。

直到葉思睿錄取詞訟,宣布退堂,整個縣衙二堂還是靜悄悄的,官吏們大氣都不敢出。湯良工像是徹底崩潰了,合眼靠在椅子上,有人出聲詢問只是擺擺手不做聲。葉思睿不想看他喪氣的臉,告辭後去找夏天舒,原原本本將案情和盤托出。夏天舒不會說什么,但至少可以泡碗茶給他。「你已經破過很多案子了,這起案子不算復雜,也不算特別凶惡的,我以為你會淡然得多。」

「你知道我受觸動的是什么?」葉思睿有氣無力地說,「湯景煥夢到湯志用要殺他,這原本是假的,可他當真了,於是最後也成真了。」

夏天舒點點頭,「造化弄人。」

不,不是。葉思睿無法將胸口真正梗著的話說出來,只能灌了一大口茶,那熱茶似乎驅散了幾分舊日噩夢籠罩的陰霾。

第38章生死抉擇(一)

「放箭!好!」何英催馬上前,叫了一聲好。葉思睿射的箭穩穩命中靶心。「看來可以把靶子再往外放二十步了。」何英調轉馬頭小跑回來。

葉思睿垂手休息。胳膊有些酸痛了,但他並不滿意。「早該如此了。何況你到現在還是沒有教我怎么在馬上射箭。」

何英下馬繞到他身後。「急什么,飯要一口口吃,馬上放箭還不容易?關鍵是你能不能射中。」他抓~住葉思睿的兩只手,托著他拉弓,一箭命中。「你的手還不夠穩。」

葉思睿感到頸間的呼吸,有些不適應。他成年後從未與人有過如此親密的行為了。他脫開何英的手放下弓。「休息一會吧。」

可能是他很少主動提出休息吧。何英看上去有點驚訝。葉思睿便徑直往屋里走,沒走多遠就聽到背後的步伐追上來。「你府中那位夏先生在忙些什么呢?」

葉思睿挑眉,心中納罕。何英從來不曾見過夏天舒,只是葉思睿休沐時同他學習騎射,難會提到一兩句,也無非說他輕功高超罷了。何英聽起來不像是在沒話找話。葉思睿不動聲色地說:「我每日升堂,接見里長、督辦公務、審理詞訟,忙得團團轉,哪知道他在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