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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怎么一回事?」

施子玉說:「下官遭受貶謫,原本心情郁郁,卻想著如能嚴整吏治,清淤泄洪,為百姓做些實事,也算不愧對聖上厚德……」他說些官場上的套話,葉思睿打量著棋盤。黑子落子十分謹慎,如沒有殺招絕不主動出擊。白子則大開大合,十分霸道。「……不想那孔泰平在此已久,買人心,整個縣衙都為他所控,他還向州衙的長官行賄,更有貪污錢糧一事,下官每每上書,都如石沉大海……」

葉思睿又吃他一子,才說:「施大人,手談切忌分心啊。」

施子玉草草落子,「下官本想韜光養晦,厚積薄發,可是實在忍無可忍!並縣洪水泛濫,每年損傷人畜無數,下官連連上書,不知花了多少口舌才說動上官批准修建水堤,又帶人實地考察,繪制圖紙。下官雖不才,從前也是工部郎中,尤善水利。」他說到這里,又露出一絲自得。葉思睿也暗自驚訝,沒想到他卻有這樣的本事。「可是!好容易等到州衙的公文,竟是要孔泰平監管河堤築造!」施子玉目眥盡裂,和氣的圓臉猙獰可怖。「他孔泰平只是個不第的舉人!八品縣丞!一個佐貳官而已!有什么資格監管河堤築造!」

葉思睿原本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聞言立刻坐直身子,「你說河堤築造是孔泰平監管的?」

施子玉余怒未消,「正是!下官料想不妙,為不至心血毀於一旦,又專門請人從中調和,監視孔泰平,唯恐他草草完工,留下隱患。監視的人只說一切正常,心驚膽戰地過了夏季,誰料一場洪水來了,一切都毀了。」他說到最後,已是疲憊不堪。

「施大人,我不懂。」葉思睿說,「你曾在工部為官,朝中識得的人應該不少,何況你既然出身鼎食之家,故交舊友應該也不少。那孔泰平就算能買通州衙的官員,難道三省六部的官員他都能買通不成?你既然知曉他諸多不是,怎么早不上書朝廷彈劾,竟讓他欺壓到你頭上?」

施子玉放下棋子,沉默不語。良久,他緩慢地說:「起先,我也不明白。」

棋盤上,白旗已經占盡了優勢。葉思睿將黑子挑出來放到一邊,「那現在看來是懂了?不妨明示。」

施子玉卻根本沒有注意棋盤。「葉大人是提刑按察使司僉事,應該知道南北黨吧?」

朝中隱隱有南北兩黨,分派爭斗不休。這並非僅僅是地域之爭。兩黨由來已久,各有位居高位者,他們又有門生、家族、姻親,從京城到地方,環環相扣。葉思睿挑眉,「繼續。」

「既然知道,我已經無話可說了。」施子玉執子說:「下官本是京城人,被貶謫到並縣做縣令,已經成了一枚棄子。而孔泰平力量雖小,背後卻連著一棵根深葉茂的大樹。這棋盤上黑子占盡優勢,下官一枚棄子又如何力挽狂瀾呢?」他把那枚黑子丟回壺中。

葉思睿卻淡淡一笑。「施大人是覺得這局已經輸了?」

施子玉拱手。「葉大人棋力高深,下官自愧不如。」

葉思睿搖頭,「施大人,你的棋力的不在我之下,論計算恐怕還高我一籌。你的弱點,就是太謹慎。若只有死手才能落子,那這世上的棋局怕是都下不了了。」施子玉垂頭聽訓。

葉思睿把那壺黑子移到自己面前,一個個落子。「再說,誰說棄子不能力挽狂瀾?」

幾子落下,棋盤上混亂的黑子連成一條黑龍,瞬間有騰雲駕霧之勢。

第71章長江水患(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