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體還沒弱到那份上,」他頓了頓,猶豫了片刻才,「蕭徵如何了?」
提起女兒,段思之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驚蟄便要成親了。」
「成親?」蕭鈺微怔,末了笑道:「她今年二十二歲了……對方是什么人?」
段思之無奈道:「不知。」
「不知?」
「那丫頭把人藏得嚴實,任我們打聽也不說,夫人說恐怕娶的是天仙,怕人覬覦。」
蕭鈺咳嗽了幾聲,道:「蕭徵被元帥一家教養得好,為人穩重,元帥大可放心她的眼光。」他想了想,「只是事出突然,未曾備禮,只能回靖州之後再補上。」
段思之沉吟道:「若王爺不介懷,禮成之後我們便舉家去投奔王爺,呆上半月,」他的語氣調侃,「只怕王爺養不起。」
也只有段思之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蕭鈺知道他是想讓他能多看看女兒,他愣了片刻,才道:「果真?」
「我又為何要騙王爺?」
蕭鈺臉上難得有了喜色,道:「驚蟄之後再去靖州天已暖了,去時正好,到時候我把酒都挖出來,我們不醉不歸。」他一下握住了段思之的手,「清唳,多謝你。」
那模樣語氣與少年時無異,毫無顧忌,不加掩飾,只不過他的手因為多年的病消瘦得只剩一把骨頭,涼的好像冰攥在了手里,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寧王,先帝最滿意的儲君人選卻絕對不會如此羸弱。
那些腥風血雨戰火紛飛的往事已成過去,勝的是那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五殿下。
段思之猶然見了那拿劍指著自己的里少年,半眯著眼睛,三分傲慢,七分冷然地對他說:「你就是那個段思之?」
或許是兩人血脈相近,這兩人的輪廓有些相似,又或許是那毫無顧忌的神情太像當年的蕭瓊,他怔了怔,終究沒有抽回手去。
樓上的蕭瓊放下茶杯,茶已經涼透了。
他靜靜的看著,冷冷的想著。
想方才兩人經過時的神情,想段思之刻意放慢速度的體貼,想他最後沒有拿開的手。
那些參段思之的折子,被他盡數燒了,那些說段思之與寧王有舊的人,全都被他殺了。
他不聽不看不想不疑了這么多年,得來的竟是這般結果。
段長歌不是段思之的親生女兒,這他知道,歌姬是寧王送給段思之的,他也知道,那歌姬為了不連累段家,生下孩子後便投河自盡,顏卿與段思之將那孩子做親女教養,這些他都知道。
他默不作聲粉飾太平是因為那個人是段思之,他能忍著,信著。
可段思之在做什么?安王受傷時他又在做什么?
蕭瓊神色冷然,無人敢上前。
他盯著那早已無人經過的巷道,最終將杯中涼茶一飲而盡。
「回宮。」他道。
他有耐心,有時間,他不可因此讓旁人看了笑話。
當年他為了一個位置能忍十年,裝得無欲無求,現在又何妨等上三天?
沒有最後一次了。他想。
段思之。
……
諸國來朝,段長歌公務繁忙,她雖有心日日夜夜都陪著夫人,奈何上面根本不給批假,她又不能拘著越子臨,只能看她一人出去。
「楚閣如何?」越子臨突然道。
段長歌一口茶水沒喝進去,差點堵在嗓子里,她險些忘了自己面前也是個風流美人,前有樊昱,後有凌無悔,這樣想著連舌頭都覺得酸,道:「不如何。」
這幾個字不像說的,像是甩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