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有衙役來報,那李慕又來了。
刑部郎中愣了一下,猛地放下茶杯,怒道:「他才走幾個時辰,怎么又來了!」
他知道李慕來刑部,必定有恃無恐,出去了反倒會惹自己生氣,揮了揮手,說道:「就說本官不在,讓他回他的都衙去!」
那衙役無奈道:「可他這次打了少爺……」
「什么!」
刑部郎中猛地站起來,跑到前堂,看到他的兒子站在那里,一只眼眶呈現出青紫之色,心中的怒意再也忍不住,指著李慕,大聲道:「姓李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慕嘆了口氣,說道:「抱歉,郎中大人,我這脾氣上來,有時候自己也控制不住,你該怎么罰就怎么罰,這都是我活該……」
楊修捂著眼睛,大聲道:「爹,打他二十杖,關他七天!」
李慕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不愧是刑部郎中的兒子,對於大周律顯然是熟悉的。
刑部郎中看著李慕,陰著臉道:「一日之內,你兩次尋釁滋事,身為捕快,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本官打你二十杖,不過分吧?」
「不過分。」李慕從懷里取出兩塊碎銀,說道:「二兩銀子,大人收好。」
刑部郎中眼皮跳了跳,說道:「今日你已經用銀子代過一次罪了。」
李慕笑道:「大周律中,也沒有規定每天只能代一次,莫非,郎中大人是因為涉案的是自己的兒子,所以想要以權謀私?」
刑部郎中眼皮狂跳,心中的怒意已經不可壓制。
他一直都不認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今日,在李慕面前,他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惡勢力。
這種利用律法,屢次踐踏公道的行為,簡直讓人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
他死死的盯著李慕,咬牙道:「你真的以為,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
「罰銀已交,我先回去了。」李慕揮了揮手,說道:「不出意外的話,我們還會再見的。」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回過頭,笑道:「抱歉,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你們不一向如此嗎?」
楊修指著李慕離開的背影,質問道:「爹,就這么讓他走了?」
刑部郎中深吸口氣,沉聲道:「律法如此,我能怎么樣?」
楊修胸口起伏,怒道:「什么狗屁律……」
正要走出刑部的李慕,腳步微微一頓。
眼看著李慕快要跨出衙門的腳又收了回來,刑部郎中一巴掌抽在自己兒子的嘴上,怒道:「給老子閉嘴,此律是先帝制定,也是你能妄議的?」
李慕嘆了口氣,徹底邁出刑部。
楊修捂著臉,一臉的無辜。
明明他什么都沒有做,在街上無辜的挨了一拳,回到刑部,打他的人揚長而去,他反而又挨了一巴掌,此刻他心里的委屈,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刑部郎中的胸口起伏,拳頭握緊,片刻又松開。
代罪銀之法,他平時用的時候,十分方便,那些官員或是權貴豪族子弟犯了事情,他總不能真的對他們施以刑罰,以銀代罪,很好的免去了這個麻煩。
有明確的律法條文,即便是那些受害之人,也沒有什么好說的。
但當這些事情落在他們的頭上,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這才是他心里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的根源。
本來只是為他們制定的規則,被李慕當成了工具。
若是其他人,他根本無需和他講規則。
但李慕背後站著內衛,就算他萬般不願,也只能在規則之內行事,除非他們建立新的規則。
他回到偏堂,想著這件事情,不一會兒,又有一名差役敲門進來。
那刑部差役一臉呆滯的看著他,說道:「大人,太常寺丞的孫兒,在街上被人打了,打人的,還是那個李慕……」
從李慕離開刑部,到太常寺丞孫兒被打,來刑部報案,只過去了兩刻鍾。
刑部郎中雙手撫面,喃喃道:「他是瘋了嗎……」
接連毆打禮部郎中之子,戶部員外郎之子,刑部郎中之子,太常寺丞之孫……,除了瘋子,正常人做不出這種事情。
某一刻,刑部郎中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絲亮光。
禮部郎中,戶部員外郎,太常寺丞,以及他自己,都是極力反對廢除代罪銀法的。
李慕偏偏以代罪銀法,讓他們有苦說不出……,莫非他的真實目的,在代罪銀之法?
可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捕快,廢除代罪銀法,對他有什么好處?
不對,這次最先提議廢除代罪銀法的,是神都尉,李慕正好是神都尉的手下,莫非這一切,都是神都尉在背後指使?
他的目的,就是廢除代罪銀法,好讓在他陛下那里,立下一功?
刑部郎中面露恍然之色,他終於發現了真相。
「阿嚏!」
神都衙內,張春打了一個噴嚏,端起茶杯抿了抿,看著逼仄的房間,嘆道:「陛下答應的宅子,怎么還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