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疼愛自己的人。
哭啊搶啊捶地啊,都換不回他們的一個回首。
終於有一天,輪到自己了。
可是那一天,卻永遠都降臨不到周語的身上了,她被迫不生不死。
她醒來的時候,眼底終於是真正的古井無波了,絲毫不見波瀾,完全沒有起伏。
賀栗拍了拍她的肩膀,遞給她一個拇指大小的小瓶子。
那瓶子里頭,是一小簇的灰。
周語的手指,一點一點地緊。
握得她的手心發疼。
她站起來,用力地扯過賀栗,將他壓在牆角啞著嗓子質問:「你叫我去看我爸媽,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會這樣?!」
所以他會莫名其妙地幫她准備好一切,所以他會迫不及待地叫她回去看爸媽。
看的,卻是連最後一面都算不上的見面。
賀栗由著她將自己抵在牆上,握著自己領口的手慢慢地緊。他面色不改地拍了拍她的手,同情而又無奈:「我有所預料會有不好的事發生,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會是這樣的事。我可以預知別人的未來,但是你跟妞妞,一直都是特例。」
他心中有所預測的時候,就急匆匆地趕回來告訴她,甚至都沒顧得上自己的在任務中受的傷。只是,這預測,卻只能讓她更加地感到悲哀。
不過,也比他好些吧。
他連最後一面都看不到,只能從別人的嘴中,聽聞自己的妻子是如何屈辱地死去,又如何被那群畜生一塊一塊唾盡。
她連骨灰都不曾給他留下做個念想。
而他好歹還幫周語搶到了一絲的骨灰,留著做個陪伴。
周語慢慢地松開手,她也知道自己的遷怒來得毫無道理。
可是真的控制不住。
心里頭不但空落落的被剜去了一塊,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失措。
以前總覺得再怎么樣,自己總還有個歸去的地方,可現在,什么都沒有了。
她還來不及做心理准備,他們就離開了她,叫她挽留不得。
「對不起……」她捂住臉,蹲下來,叫他看不見自己的表情。
賀栗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長發,將她輕輕地攬入懷中:「你永遠都不需要向我道歉,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能互相陪伴走下去了。」
周語緊緊地抱著他,終於頭一次,嚎啕大哭出聲。
她完成了無數個陌生人的心願,卻做不到去陪爸媽吃頓飯,這是她一生的遺憾,像一根刺梗在喉間。
咽下去也痛,吐出來也痛。
三個月後,周語開始繼續接任務。
她沒解釋為什么消失了三個月,賀栗也沒有問她,消失的三月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他們就像是從來沒有經歷過那事那段分開的時光一樣,繼續合作。
新的任務開始。
她從水池里站起來,將岸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披上。
裹胸,薄衫,中衣……再到最外頭那件繁華綺麗蹁躚逶迤拖了一地的長袍。
她踏上高高的兩齒木屐,綁上寬大奢侈的腰封,將墨黑的發從領口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