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渴望成為一個人類。

黎昕抬手扣住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看著自己。那雙透明的琥珀色的眼中有什么東西在彌漫開來，但因為他要她看著自己，她果然就真的一眨不眨地看著。

黎昕伸出一根食指，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她的眼珠，輕柔得像是面對什么易碎的東西：「乖，你的眼珠快要壞了，博士回去就給你換一對更美的。」

他漫不經心地略過那個話題，像是哄孩子一般跟她說換眼珠，輕描淡寫地像是換一件衣服。

只因為他從沒將她放進心里，他不會去憐惜亦或是心疼，像是一個木偶壞了，人也不會覺得木偶會疼。

周語可不要他一定將她定位在跟他不是一個界面的生物上面。

她騰出一只手來，另一只手依然牢牢地牽著他，而這只手卻抬起來，緩緩地捂住自己的眼珠，慢疼疼地對著他撒嬌：「博士，我怕疼……」喪屍是不會疼的。

可是，她最近很不正常。

她似乎擁有了更多的人類情緒，也變得更加像一個人了。

黎昕對她的撒嬌的回答，是直接拿手指扣進了她的眼眶內，輕輕轉了轉，挖出了那顆已經腐壞的眼球，擺在他干干凈凈的手心里給她看：「你看，一點也不疼對不對？」

「芸芸，你不是一般的人，疼這種低等的感覺，你不會擁有的，你不用怕。」

黎昕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至於他看什么都是低等的鄙陋的無用的。

周語勾了勾唇，她仰起頭，擺出一副天真的模樣來問他：「那博士呢？博士您會疼么？」

他蔑視人類輕視人類，可在這些種種的基礎之上，他自己首先就是一個人類。

他嘲笑著人類，從根本上而言，也就是在嘲笑他自己。

黎昕笑了笑，沒有去回答她的疑問。

他牽起她的手，溫柔地告訴她：

「今天出來太久了，你的膝蓋骨會受不了的……我們回家。」

黎昕挖了周語的另外一只眼球，他給她重新換了一副更大更明亮的淺灰色眼珠。

淺灰色的眼珠比起那琉璃時的眼球而言，看上去更加的神秘難測，再加著周語過於蒼白的皮膚和太過鮮紅的唇，她要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人家還以為她是一個玩偶。

她露在連衣裙外面的四肢都是完好無缺的，因為一旦四肢腐爛了，黎昕都是整個拆卸掉為她裝上新的，而不是像背腹部那樣一塊一塊地補。

周語這次學乖了，她沒有坐在化屍池的邊上去看著他解剖重復制造喪屍的過程。她坐在他的解剖台末端，翹著小巧玲瓏的腳丫子看著他解剖。

黎昕把喪屍們體內的病毒注射到活人身上，活人若是轉變喪屍成功的，那就養進隔離室，若是失敗的，就解剖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投進化屍池。

隔離室的那些喪屍們，一個個都露著白骨掛著腸子，為了一塊肉而爭奪個你死我活。他們毫無意義地嘶吼著，不過好在這里隔音效果很好，即使是一個沒有麻醉的活人被解剖了，他的喊聲外頭也聽不到。

周語踮著腳走過去，腳下踩出一朵朵漂亮的小花兒來。她湊到那玻璃牆面前，隔著那透明的玻璃牆俯視著奪食的喪屍們。

她冷凝著表情去看它們，想起自己也曾是它們之中的一員，而現在也只比它們高級了一點。

在博士的心里，她說不定也只是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