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為了他得意的作品即將面臨毀滅而難過,而是為了這個世界上唯一說愛著自己要保護自己的小女孩兒就要消失了而感到惋惜。
他似乎忘記了之前自己隨意地扯掉她的四肢,挖出她的眼珠,將她當一個死物看待的事情。
他只想著,要是有一天,她不能動了也不會喊自己博士跟自己撒嬌了……
自己該有多么寂寞啊。
黎昕原本並不會在意寂寞之類的矯情玩意兒,他本來就是孤孤單單的一人。
可是,現在他已經習慣了身邊時常圍繞著一個小女孩兒,習慣了她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地胡亂說著愛啊情啊的沒用玩意兒,習慣了她強橫地將工作中的他拉出去休息……
人一旦養成了習慣,要再戒掉,那必然是十分痛苦的。就像一塊肉長在那個地方,突然間又要剜掉似的。
它並不會叫人瞬間疼死,卻會長期在那里隱隱作痛。
黎昕還不懂那種情感是什么,可是卻直覺地不想體會。
「博士?」
他想著事情,撫摸著她頭發的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引得周語抬起頭去看他。
他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帶著那副曲線優美的金框眼鏡,薔薇色的唇緊緊抿著。
這個人,不管是在逃亡還是安逸地待在家里,這表情永遠都是閑適自在的,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胸有成竹地叫人全心托付。
黎昕慢慢地梳理著她的長發,那修長的五指穿梭在其中,每梳一下都帶下一大把的頭發來。
她在掉發了,他想。
沒有誰比他這個制造人更懂得這意味著什么。
她的身體開始逐漸崩壞了。
先是最簡單的掉頭發,再是長屍斑掉皮膚,然後會一點一點地腐爛露出白骨……
黎昕垂下眸子,輕輕地把手中掉落的長發捏成一束,悄悄地扔到她看不見的地方。
他們現在急需冰櫃冷氣和人體器官。
刻不容緩。
但是,最近的擁有太平間的醫院,也需要他們開車近三四天。
當時選這里做避難所的時候,周語還沒有被黎昕創造出來,他也就沒有考慮她的一切需求。
可是現在,這些需求都被提上了日程。
黎昕抱起周語,他仔細地檢查了一下她的身體,現在她的狀況還是比較樂觀的。要是能在這三四天內找到新的器官,那他的小女孩兒就又能挨一段時間了。
他放下了周語----這一次,他並不打算帶著她一起去。他一個人行動,要比兩個人一起行動來得更為方便,而且一直以來,他弄屍體的渠道都不曾叫他的小女孩兒看見過。
潛意識里,黎昕還是希望他在自己的小女孩兒的眼中,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博士,而不是一個偷盜屍體的盜竊犯。
他彎下腰,推了推眼鏡,柔聲告訴她,有著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耐心:「芸芸,你在這里等博士好嗎?博士很快就會回來。」
黎昕也會哄人,這要是被他以前的同事看到,那可真是要跌破眼鏡了。
可現實是----他的的確確在哄一個甚至都算不上人的小喪屍。
現在,她不僅僅只是他最出色的作品,更是他想要留在身邊的同伴。黎昕極其護短,決不允許她在自己身邊有什么閃失。
雖然還不到愛的地步,黎昕已經有這個不想讓她冒險的念頭在,周語也是很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