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長時間的靜默。
柏舒的後槽牙緊緊咬在了一起,心臟死一般沉寂,他幾乎覺得自己會窒息在這里。
黑夜像是一頭被激怒的獸,開始變得狂躁起來。
據說死休地里的生物聞不得人類的血味兒,再和善的東西都會一點就著,立馬從膽小到挖坑自埋的膽小鬼變成無懼天地的嗜血之獸。
這一刻,沉睡著的飛禽走獸似乎都在人頭落地的一瞬間清醒過來,朝著火堆的方向侵襲而來。
禽類翅膀在空氣中的震動,爬行類在草叢中的穿行,無數嘶鳴吼叫尖嘯鬼泣充斥在柏舒的耳中。
一雙雙金黃、碧綠、幽藍、血紅的眼睛在周遭睜開,禽獸類特有的腥臊氣味彌漫著。
柏舒默默彎下腰,像寶貝一樣重新捧起了那顆頭顱,輕輕拂去其臉上的灰塵與血痕,扯下半幅袖子抱起了它,鄭重地抱在懷里。
然後抬頭!惡狠狠地看著地道的方向。
既然他都不在了,我要這好好先生的偽裝作甚!
一匹失去了所有同伴的孤狼,沒必要再藏起真實的自己。
「我從來不信世界上有什么人可以殺掉他,除非是妖魔鬼怪。可就算你們是妖魔鬼怪,就算搭進我的性命,我也要拔掉你們的牙,砍掉你們的爪,捅穿你們的心臟,撕爛你們的軀體,為他復仇!」
柏舒冰涼地手握住了碎瓊的劍柄,皮膚下面的血卻沸騰叫囂著。
他知道就算他□□,這把劍也只會是一把開不了鋒的廢鐵,但是他不想放開,也不能放開。
他的劍,理應為他復仇才是。
「錚!」
湛藍色的劍體驟然出鞘,他揮劍指向前方,如一個永不放棄的鐵血戰士。
什么都沒有發生,浮生林里的生靈像是在恥笑柏舒一樣發出「桀桀」的嘲笑聲。
柏舒一咬牙,朝著那地道飛奔而去。
所有的異象都是從地道上的石頭成活獸開始,管他娘的有什么鬼怪,先砍了再說!
碎瓊隱隱出現了血光,那是靈劍飲盡千人血後的惡果。
靈劍這些年跟著極端的薛半夏殺了太多人,人和劍都快要支撐不住死亡帶來的崩壞,入魔是遲早的事。
他們此行本就是為了尋找讓靈劍恢復正常的方法,可是薛半夏已經死去,碎瓊是否也要跟隨呢?
柏舒用盡全力舉起了那柄重劍,揮起的一瞬間感覺手臂都快脫臼,可是他不能放手!
「嗡。」
預想中的金石碰撞聲並沒有出現,只有碎瓊傳來的嗡鳴在空氣中震盪。
劍沒有能碰到石壁。
劍停滯在空中。
那一刻,劍氣肆意妄為地噴涌,比這夜更為寒冷,比這夜更為嗜血,從柏舒所站之處往外蔓延開去!
驀地,暗夜震懾,聲色俱寂。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柏舒驚訝地抬頭,目光所及之處,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圈在劍柄後方。
「讓你拿著它防身,沒讓你把它當開山斧啊,」那陰陽怪氣的聲音此刻聽來竟像是天籟,「嗯?傻了么?老柏。」
柏舒眼一紅,一種從未有過的酸澀感從心口竄上了後腦,繞了一圈之後擠在眼眶中不再動彈。
老薛…
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