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著見微深深一鞠躬,什么都沒說,利落干脆地離開了。
見微看著他的背影,卻覺得他和來的時候,非常不一樣。
像是得到了救贖。
天地間消失了多年的光明又籠罩回來,陰霾盡數離散。
自己的感情的確已變得完滿,終於可以放心去愛那個人,站在那個人的面前告訴他,那日在峽谷中我已對你動心,我遇見你時是個空殼,愛上你時則知道了心動的感覺,我願從此不問江湖事,做你的伴侶永不退縮。
雖然明白的晚了些,你可願陪我?
可是那又怎樣呢?薛藏雪忽而自嘲一笑。
那人被火湮滅,不在這個世界了啊。
沒有他的世界,我不用再看了。
薛藏雪再次綁上自己的眼睛,他朝著采微閣外走去,跨出九倒拐,一步步走過永安城的大街小巷,直到他停駐在那條清冷小巷。
他記憶中的小巷。
探手入懷,他從貼身小衣里摸索出一個帶著血跡的泛黃小布袋,布袋磨損嚴重,也不知用了多少年,里面的碎片亂糟糟躺著,握著有些硌手。
如果是墨澤蘭看到,一定會嘲諷說,這種破玩意兒還貼身放,一放這么多年簡直是找罪受,薛藏雪你一定是腦子有問題吧。
薛藏雪搖搖頭,想要擺脫那個妖嬈欠揍的聲音,手指輕微顫抖,打開布袋,從碎片里抖落出一小顆珠子。
手心瑩白,翠珠清透,和門上的風鈴色澤材質完全相同。如果它沒有裂痕,應該比西海最美女人的眼睛還要美上百倍。
流風珠,傳說中西洲人送給愛人的定情信物。傳說將此珠懸於風鈴之下,思念愛人時,風鈴會被清風吹動發出清響,以訴相思。
印象中面前應當是薄霜伏黛瓦,斑駁印朱門,被歲月磨損的屋檐上掛著一只天青色六角琉璃風鈴。
薛藏雪試圖將手中的珠子放到記憶中的屋檐下比對。
我應當將你放回,讓你去該去的地方。
「啊。」
突如其來的撞擊,碰掉了那顆珠子,珠子一下子逃離了薛藏雪的掌控跳到青石地上,幾聲脆響像是微風天的風鈴發出細膩的脆響。
薛藏雪本來可以迅速捕捉它的軌跡,可同時響起的明朗的男聲仿佛是天上劈下的一道驚雷,狠狠砸在他頭頂。
「抱歉。」
他說。
四周突地靜謐無聲,繁華潮水般退去,這世界空洞得有些可怕。
薛藏雪臉色蒼白,想要扯出一個自嘲的笑,他認為自己其實不止是眼瞎了,耳朵鐵定也是聾了的,竟然開始產生幻覺。
「你沒事吧。」
那聲音過了一會兒又再次響起,打碎了薛藏雪以為自己只是耳鳴的僥幸。
那人從遠處緩緩靠近,走到薛藏雪旁邊,那輕柔的尾音幾乎像是在耳語,旋繞在幾乎凝固的時間里。
本以為過去不擾於心,只待紅塵散盡。此刻卻發現,縱記憶零落,你的聲音卻一直深藏心底,而我竟不自知。
珠子輕輕落回薛藏雪手中,一種熟悉而陌生的溫熱從珠子表面慢慢散去。
又或許沒有散去,它只是細密地滲入了那些深淺不一的裂痕中,讓整顆珠子的溫度都變熱了,甚至還有些燙手。
薛藏雪穩住了心神,扭頭「看」向那個人。
真的,不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