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惡念】邪惡的念頭一旦生起,便會日日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院子里西角有幾處矮樹,窗下有幾簇野花,沿著石子鋪面的小路,推門進去之後,除了牆壁上掛著三五幅畫卷,一柄劍,一桌一椅,再無其他物件,只有沒有空當安置的書架,每個書架上都齊齊整整滿滿當當地堆積著書。這質朴的如同每一個山野學生即可布置的書房。
假如書案上鋪滿的不是奏折,而是書卷的話,恐怕沒有人會認為這會是東宮太子的書房。
這段日子,皇帝將刑部和戶部的折子統統轉移到太子手上,子黎的擔子又加劇了許多,他又是個仔細的人,偏不肯只寫個閱字,和往昔一般,批閱一遍,再檢查一遍,如此這般,饒是他聰慧過人,也時不時需要挑燈批閱了。
這一日,子黎批閱奏折已入深夜,他將處理完畢的奏折鋪滿在案上之後,又逐一拾起,或添幾筆,或刪幾筆,這般重新檢驗之後,才卷起奏折放在書案一邊,已經不知道是什么時辰了。
子黎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打算去睡一會,抬眼就看到窗外的天一片白,心底想著大約已是早晨了。
子黎揉著右手腕,索性走到書房門口,抬頭就看到天空一片白刺拉拉,不是尋常的魚白色,而是一種異常的白色,就連地上都反射著白光,整個東宮靜悄悄的,沒有一點擾攘。
這不像是東宮的早晨。
子黎喜靜,書房里不安排人值夜,平常也是雅靜的。但東宮早晨的時候,太監和宮女們便會有條不紊的忙碌起來,那時院子里雖靜,卻是聽不到蟲鳴的。
幾簇野花下的蟲鳴分外入耳,子黎打算細聽,耳朵突然嗡嗡作響,一陣轟鳴之後,疼痛席卷而至,難以忍受地子黎不得不靠在牆壁上勉力支撐。好一陣,他才緩過神來。
待他再抬頭看的時候,就見一輪月亮正掛在當空,灑下月輝點點,溫柔而朦朧,是淡淡薄薄的白。
子黎搖了搖頭,回到書房查看了銅漏才知原來是丑時一刻,他哂笑一聲,恐是出現了因痛而出現了幻覺,便倚在榻上,很快睡去。
待醒來已是辰時,子黎剛讀了幾頁書,候在院外的貼身太監昌順笑著一張臉,喜滋滋地進來稟告,「殿下,常德太監來了,皇後邀您去長秋宮吃早膳。」
子黎點頭輕笑,母後一定是擔心他不好好吃飯。
「孤知道了,你把這些奏折送到勤政殿之後,就直接回長秋宮候著。」
昌順脆脆的應了一聲,敏捷地把書案上的奏折放到黃匣子里捧了出門,出了院子眼睛朝宮女如月一掃,如月了然點頭,等太子一走,書房就可以拾了。
太子不喜人服侍,洗臉穿衣等事從不勞煩宮人。
子黎稍作梳洗之後,將在書房里常穿的布衣脫掉,換上了一身玉帶束腰的太子常服,簪發之後戴上玉冠,腰間配上玉佩,登上靴子……用銅鏡照過,一切妥帖,子黎方才出門。
東宮和長秋宮挨得很近,子黎沒有乘轎,而是步行。
這先朝的皇宮原是雪松做屋架,琉璃做裝飾,金箔貼屋頂,遠遠看去,實在是耀眼奪目。雕欄畫棟的走廊里,子黎行走其中,若天宮下凡的翩翩仙人一般無二。
然而走近一細瞧,子黎身側的龍柱上的琉璃已經被撬走,屋頂的金箔也被摳走……只除了不能扛走的雪松屋架,都被起義軍秋風掃落葉一般摧殘過。這皇宮便也只剩下一個空架子。
而皇帝當年登基的時候,來不及修建新的宮殿,便只能搬入了先朝的皇宮湊合著。
子黎將手拍在雕刻著甚是奢華的龍柱上,想起這段緣由,禁不住笑著搖了搖頭。隨後他將衣袍一角掖進玉帶里,從走廊里若飛鶴一般跳到廊下,摘下一直開得正盛的殷紅花朵,輕笑而去。
待子黎到了長秋宮的時候,早膳已經在東廳備好。不過他撇了一眼,卻是向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