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倏忽停住,秋笙反應得快,一把撐住車壁才去了五體投地之苦,江辰年老體衰,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像一只沒殼的王八趴在了地上,雙臂大張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秋笙拉了他一下,在江辰想開口時伸出一根手指:「別說話。」
他聲音極低極細,江辰幾乎是通過口型在辨認他說了什么。
他看向這少年,見秋笙小心地屏住了呼吸,眼神專注地側耳聽著車外的動靜。
他覺得不太對勁,仔細地辨別了片刻,這才發現秋笙眼底翻滾的情緒不是恐懼,不是緊張,而是隱隱的興奮期待。他似乎不敢將這種心情不加掩飾地裸露,只好低低垂下眼睛,咬住了嘴唇。
敢情這孩子大老遠從京城跑到花都來是找土匪玩的。
怪不得他不讓帶侍衛和御林軍!
「各位爺,我就是個做小生意的,這車上坐的人小的惹不起,我這身上的東西,全…全給您!」
車外一陣簌簌,管馬車的宮人哆哆嗦嗦地掏出了口袋里的幾兩碎銀,一面悄悄地解開了馬匹的韁繩,寄希望於這四匹駿馬絕塵而去,多少能分散掉部分土匪的注意力,為車中的萬歲爺爭取時間。
「哈哈!就這么點兒東西就把爺爺們打發了?我們搶的還就是惹不起的大爺!等我扒光了他一身衣裳當個看門狗養著,看他還當不當大爺!」土匪頭頭一推手將馬夫撂在地上,「在爺爺們的地盤,你們牛哄個屁!」
他話音一落,一眾的小弟便哄然大笑,笑得竹林為之一顫,看來人數不少。
江辰一抖,看了眼秋笙,默默地問他對扒光衣服當狗有何意見。
秋笙扭過頭去,盯著車簾,一臉「歡迎來扒」的無所畏懼。
「我小時候隔三差五就來這兒打土匪,一打打一窩,可帶勁了。」秋笙鼻尖掛了一滴汗珠,他的眼睛亮得嚇人,「這都忍了多久了,可憋死我了。」
萬歲爺對他那劣跡斑斑的「小時候」如數家珍,且挺起胸脯以此為傲。
江辰沒見過秋笙的身手,還沒從被扒衣服的驚恐中解脫,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責。這些天的思想教育算是白,他還不如省點兒時間喂喂狗養養鳥,安心過過晚年生活。
「呦嗬!狗大爺說話呢你們聽著沒!」秋笙這回沒刻意壓低音量,土匪頭頭大喝一聲下了馬,吩咐一旁的小弟,「去,把車簾掀開,放狗大爺出來!」
「是!大哥!」
腳步聲漸漸逼近,江辰那副飽經風霜的老心肝都快從喉嚨眼兒里蹦出來了,眼前一陣接一陣發黑發昏,隱約看到秋笙摸到了藏在坐墊下頭的長劍。
一只手抓緊了車簾,他舔了舔上唇,將劍身自劍鞘中輕輕抽出,渾身的血液都燒得沸騰了起來。
來啊,快拉開啊!
「啊!」伴隨一聲凄厲的慘叫,那只開車簾的手被生生扯下來,留下了一截斷臂掉在了地上。小土匪痛得滿地打滾,臉部肌肉抽搐不停,嘔出了胃里的酒肉,陣陣餿臭飄散開去,加重了土匪群的恐懼情緒,他們幾乎瞬間便亂了方寸,將兩位狗大爺丟在腦後。
「誰?是誰…是誰?滾出來!」那人下手極快,僅僅是閃了個影子,便飄然溜進了竹林之中。
秋笙一腔嗜血的激情瞬息滅了下去,不動聲色地蹲了下來。
是個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