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就心酸,那幫佣欠了錢,每個月的工錢都還了債,哪兒有錢給小孩兒買巧克力?更別提二十年多年前,巧克力對普通人家有多稀罕。十八歲那年,他發現了自己的性向,卻極為坦然,在顧小少爺眼里,那都不算是事兒。但那小孩兒總跟沒事人似的,喜歡摸他的手臂,還喜歡窩在他懷里,少年又年輕氣盛,何遇那時候又暗自愛慕他,兩個人很快就上了床,偷偷地談起了戀愛,何遇是極為愛他的,原本他的世界里只有顧聞,現在更是粘人得慌。
但顧小少爺不論再調皮搗蛋,也是名門出身,從小到大都是最優秀出挑的那個,最終被國外一所常春藤名校錄取,要去國外讀書,顧聞想都沒想,就領著何遇一塊兒去了,少年卻從沒想過,何遇跟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年少的愛情,都轟轟烈烈,占有欲極強,何遇開始變得極為在意顧聞何時回家,身邊的其他男生女生,甚至顧聞主要遲回家半小時,何遇就極為不踏實,甚至靠自殘來緩解自己的痛苦。
等顧聞發現的時候,他已經腿上找不到一塊好的皮膚,顧聞也心疼他,就想多陪陪他,但何遇卻越來越敏感,越來越神經質,有的時候他甚至會突然尖叫,發狂。
他不是沒想過帶他去看心理醫生,但每次他有這樣的企圖,何遇就通過自殺威脅他。
直到有一天,那天是聖誕節,街上的店里都是人,而顧聞和一個男生就在那個男生的公寓里做項目,等那個男生送他走出街道的時候,被正好跟蹤他的何遇看到,這原本只是個誤會,但何遇竟然直接從懷里掏出了匕首,捅向了那個男生,那個男生甚至是個直男,兩人沒有半點曖昧。
顧聞永遠無法忘記那個場面。
那時候顧聞覺得自己的血都凍住了,而何遇牙齒打著顫,滿手鮮血,仍然握著匕首不放,又哭又笑:「今天是我的生日,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樣?」
顧聞望著他,卻像是在看一個魔鬼。
「我已經、已經跟不上你了。沒有任何人相信,我們是情侶,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我愛你,卻發現你離我越來越遠……」
「你愛我嗎?」
「顧聞,你愛我嗎?」
他知道他該安撫他,卻發現喉嚨干澀得發不出一個音節。
而何遇手握著的匕首卻越捅越深,近乎癲狂:「說你愛我!」
顧聞緊緊地掐著自己的手心,甚至摳出了血,才喊出話:「我愛、我愛你……我求你……我求你……不要殺他。」
何遇滿臉都是眼淚:「真的嗎?一生,只愛我一個人嗎?」然而他卻滿手是血。
「是,是。我一生只愛你一個人,我發誓……」
最後,顧聞手顫抖著報了警,叫了救護車,他看著他發瘋的戀人被警察逮捕。
他手上干干凈凈,他卻覺得他滿身鮮血,徹夜難眠,幸好那個男生活了下來,他才睡得著覺。而何遇被判刑整整十年。他從來沒有去看望過他。
之後他休了學,過了一段極為頹敗的時間,他甚至抽過大麻,每天豪賭,醉著酒回家,直到後一天,他發現自己竟然每日與老鼠共勉,他才發現自己有多么頹唐。他為了調整心情,去過很多城市,巴黎、倫敦、威尼斯……甚至是一個極小的貧窮山村,因此染上瘟疫,差點死在不知名的小診所里,但或許是死亡的真實感,讓他重新站起來,他跨專業重新報考了斯坦福的戲劇專業,選擇了一條嶄新的路。
何遇是他心里的一道疤,這么多年過去,摸著不疼不癢,但掀開卻是血肉模糊。他對何遇的心情太過復雜,以至於無從說起,憎恨、愧疚甚至是恐懼。
手機突然一亮。
顧聞遲疑了一下,才去看。
【我愛你。】
卻是沈青發來的。
【我能進來嗎?】
顧聞一愣,辦公室傳來了敲門聲。
顧聞啞著聲音,說了句進來,沈青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沈青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極為順從地跪坐在地上。
沈青極為少見地沒有說話,他只是安靜地把頭靠著顧聞的腿。那一刻,顧聞極為疲憊,像是先前的疲勞都重新回來了,壓得他滿是睡意。
他的小孩兒,每天都在門外等他。
等他開門,等他說一聲,你進來。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