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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劍]彈指 苑芷 1243 字 2021-03-16

世。肉身可供焦冥蠶食。縱然兩者都不是真正的起死回生,上天入地要尋法子的那人已用親身經歷證明了結局的慘烈,這樣巨大的前車之鑒,偏偏換到他時不能死心。

何況其實一無所有。

心如死灰豈是那樣輕易的事?他注定了要以同樣姿勢摔得粉身碎骨。

「日久則生情,我並非不信出自公子肺腑。」孫小姐在給他的信里寫。

日久若能淡薄,生情自非難事。他能不能淡薄?

「其實天地間,哪有甚么鬼神?」那人說的高興,口沫橫飛。「達人行事,但求無愧於心,你就是占了風水寶地,立碑銘字,妄圖萬世不朽,也終有一日成了土灰。唯有那忠義之士,賢良之臣,做下了千古功業,被後人感念他的好處,立廟享祠,或口舌相傳,這樣就是長生不死了。又何必求仙訪道,爐火煉丹?」

方蘭生木立著,只覺鴻蒙初破,醍醐灌頂。仿佛將死之人一口氣頂了這么久,突然散了,渾身軟得再也站不住,靠著牆滑落在地。茶館里人漸漸去盡,他抬手擦擦眼角,卻是一片干澀。

是了。是這樣。他怎會不知道?他這樣聰明的人。本來該一點就透,除非被甚么東西蒙住了雙眼,又或者根本是自己不願去看,寧可一直閉著。

為甚么要說與他聽?

他記得背著焚寂的女子跟他招手告別的一刻,琴川傍晚的日光淅淅瀝瀝灑了她一身,隔得老遠看不清楚清麗眉眼間還有沒有往日一般溫柔爽朗的笑意,只唇角抿成一條堅毅的直線。

他那時候幾乎想說等等叫我跟你一起走,但那畢竟不可能,他是方蘭生,身後有年邁憔悴的雙親,已為人嫁的姐姐,倚欄而望的未婚妻。風晴雪心無旁騖地選擇代替百里屠蘇活下去,而他一身都是牽絆;他決非在為自己的無能找借口。

他是不想承認如今能做的事便只剩一樣。

請你記著他。不要忘了他。

琴川的四月末落盡了桃花,只剩點火櫻桃,照一架如雪荼靡。方蘭生拿個長柄剪刀,細細修去繁蕪橫雜的枝子。不防一只畫眉驚起,花葉上夜來積下的雨水簌簌灑了他一身。

方蘭生放下剪刀,趁衣料還沒被濕透撣去表面的水珠,順手折了一枝將開未開的紅石榴。方沁正好從外面跑回來,看見了就纏著他要。方蘭生蹲下來扯扯她亂糟糟的小辮子,一不留神銜走她手中竹簽上一顆冰糖山楂,差點沒把牙酸倒。

「沁兒乖。一會爹爹陪你去放風箏。」

方沁最喜放風箏,聽了就不鬧,扯著他衣角進了佛堂。其實佛像早撤去,只是方家後院一間小小的斗室,方太和尚跟夫人吵架了時常在這里打盹,美其名曰修身養性。自從方蘭生繼承家業,又改了別用。

一月寒梅三月海棠,五月芙蓉八月桂子,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所幸院子里草木豐茂,一時未曾缺。方蘭生想著,將石榴插了瓶。跪下來方沁正好與他並肩,方蘭生忍不住笑,一把攬過小姑娘,手指並在嘴唇上。「噓。」

不准說話。閉嘴。很吵。

「你以後大了,嫁到別人家,把這牌位帶過去,給他上柱香。你以後有了兒子女兒,就把這留給他。總之是別斷了,一天一炷香。只當為你爹爹。」

小姑娘踮起腳尖力辨認那上頭筆劃繁復的字,最後睜大了眼睛看向他。

「為甚么?爹爹!」

方蘭生摸摸女兒柔軟的頭頂。

「我欠他的。爹爹平生從不欠人,因此一定要有一日還清了他。」

落花三千。他是自那人走後,才能慢慢想通的;但待他想通了,那人早已去的遠。其實想想當初,時間不是不充裕的;就算勝了歐陽少恭,終局能有所預料,該妥當的也都早已安排妥當。他們本來該有足夠的機會告別。而那時段偏偏無話可說,直到看著身下浮起一圈明亮法陣,才惶急得如同遺忘了多少。

他大概不是忘了甚么話。他是丟了那個人。

那人是年少夢境里扎下的種子,千萬根須細細纏繞,包裹住了再一齊緊,要他多久以後,越發知道痛。而這時候又怎樣?焚起一炷香。有他一絲行跡在處,就不能熄。

第14章陰陽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