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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客 吉生 1243 字 2021-03-17

喬昊的雙手撐住了長椅的邊緣,這天天氣陰沉,陰沉得讓他懷疑自己只是在做一個關於石冬冬的噩夢。

他仍然說不出話,他想自己大概是被夢魘著了。

陳致在這時不知從什么地方拿出了一本大本子,喬昊才發現,原來他一直拎著一個紙袋。

「這是他讓我給你的,其實,應該由石先生來給你,但是石先生現在的心情不太合適,看見你,他會想起冬冬。」

本子被放在了喬昊手里,那其實是一本畫本,大小厚薄不同的紙張被整齊地裝訂在了一起,大概只有一公分那么厚,封面的白卡紙上寫著小小幾個英文單詞thelastthreeminutes。

「你翻開看看吧,他畫了很久,第一次手術前,化療最痛苦的時候也一直在畫。他總說自己一生一事無成,只有這些畫能讓他覺得他像是個被病痛拖累的藝術家。」陳致輕不可聞地嘆息,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

喬昊翻開了那畫冊,第一張畫,一個小男孩坐在自行車的後座,前面是個女人,小男孩從她的雨衣中探出頭來,額前頭發濕噠噠一片;第二張,一個男孩在操場上打籃球,圍觀的人群里,另一個男孩墊著腳,雙手抱著書包,手和書包接觸的地方有深深的勒痕,但那男孩臉上卻是笑著的,帶著期待與興奮……喬昊立刻明白了這畫畫的是什么,再往後翻,巴黎鐵塔下兩個人並肩而坐,喬昊的眼淚迅速滑了下來,這幅畫他認識,的確是石冬冬畫的,那個時候,他因為這幅畫而深深嫉妒,那人那么拼命地畫著,他以為只是在緬懷他與霍延的過去。

thelastthreeminutes,這並不是緬懷他與誰的過去,這些所有的畫,都是那人為自己准備的最後畫面,死前,走馬燈似的最後畫面,提前准備好,這樣即使突然離開,也不會全無頭緒。

「一開始他只是畫了線稿,第二次手術後,他狀態好了許多,所以開始上色,他畫畫,石先生就在他病床邊看書,或者喝茶看報紙,不時幫他遞遞顏料,他們那時已經開始像真正的父子一樣生活了,可惜……太短。」陳致還在說著,他從前完全不像是這么話多的人。

而喬昊只是在機械性地翻著那些畫,越翻到後面,他越覺得腦中空白,盡管那些畫色明媚,絢爛異常有醫院的花園、有湖邊的草坪、有演唱會的現場、有路燈下長長的身影、有南樂團禮堂里交握的雙手、有病房里溫暖的笑容……

喬昊不得不迅速地用手背擦拭眼淚,如果不這樣,眼淚掉到畫紙上,會把畫弄壞,而那後面的每一張畫上,幾乎都是他。

「你不要恨他,」陳致半蹲了下來,目光也落在喬昊膝上的畫紙上,「他並不是離開這里自己一個人默默去死,他一直在努力地活,他那么拼命地去忍受手術,只是因為他想好起來,這樣,他可以去陪伴自己喜歡的人,而不是讓那個人來守著他。」

「他是這么跟你說的嗎?」喬昊終於開口,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後一張畫,他遲遲翻不下去。

「他沒有跟我這樣說,但他就是這樣做的,第三次手術前,石先生想勸他放棄,但他那時還不能走路,腦干的腫瘤影響了他的平衡能力,並且可能會導致他最終癱瘓,他說他不可以那樣回來,否則他忍受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所以他用命去賭那可憐的第三次手術?傻不傻……」喬昊閉了閉眼,終於狠下心去翻開了畫本的最後一頁。

映入眼簾的畫面讓他怔在了那里,那是一副沒有上完色的畫確切的說,幾乎所有的顏色都畫好了,除了那畫中的一個人,顯然,那因為沒上色而變得幾乎透明的人是他自己。他像個虛幻的影像一般,和喬昊坐在一輛車里,那畫面喬昊也不陌生,車外的樹,是他家所在小區的白玉蘭,他在車里頭歪向一邊沉沉睡著,而沒有顏色的那個人,正輕輕湊近他的身體,仰首吻上了他的唇。

「最後一次手術前,他說這幅畫他要留著,如果手術成功,他再完成它,然後親自交到你手上,因為這是你的命題作業,如果手術不成功,那么這幅畫也算完成了。」

「所以我的乘客變成了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