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後悔,沒有及時將一些不敢存在的東西移走,甚至……銷毀。
可是,移走去哪兒?
這大到看不到邊兒的整座禁宮,都是元幼祺的,只要她想找,沒有她找不到的東西。
那么,銷毀呢?可舍得?
風柔舍不得。這空曠曠,沒有人氣的景寧宮中,也只有那點兒東西,讓她對這世間還存著點兒念想。
如果,連這點兒念想都沒了,她活著還有什么趣兒?
這般想著,風柔霍然就通透了
她本就是個孤兒,父母親人早已不在人世,她活著已經沒有了牽掛,死了也不會連累任何人。唯有……
如此,便舍了這條性命,換那人一條生路吧!
看在多年的情義上……皇帝會看在自己陪伴多年的情義上,放那人一馬……吧?
風柔腳步沉重地往偏殿挪去,一顆心卻一點點地也沉了下去:多日不見,她已經無法確知,皇帝是否還會顧及著情義了。
誰喜歡誰,本沒有錯。
那人憐惜自己,用那種方式憐惜自己,也沒有錯。
錯只錯在,自己不曾決斷,連累了她。
風柔出神得厲害,直至孤孑地立在元幼祺的面前,尚未回神。
「貴妃……在想什么?」元幼祺端坐在椅上,面無表情地盯著風柔。
風柔恍然意識到了,怔了怔,唇角微彎,殊無笑意。
「臣妾請陛下安!」並不回答元幼祺的問題。
元幼祺凝眸瞧著她跪拜在自己的面前,足足端詳了一會兒,方冷幽幽道:「瘦了……」
風柔綳直的脊背一僵,心底里登時泛上委屈之感來。
她卻頗為硬氣地將脊背挺得耿直,漠然道:「蒙陛下深恩,臣妾衣食無憂。」
元幼祺胸口一滯,眉頭深鎖,冷道:「你在怪朕。」
風柔的聲音卻比她的更加的冰寒:「臣妾不敢。」
元幼祺怒極而笑:「不敢?朕瞧你敢著呢!你何止敢?你敢的事多著呢!」
元幼祺言至此,莫名的一腔怒火撞上頂門,霍地站起身來。
她到底是帝王,更是坐慣了十五年江山的帝王,她有她引以為尊榮的東西。而這些東西,被譚紹兒和武琳琅踐踏過一次之後,又被眼前這個與她相識了二十年的女子踐踏了。
這女子犯了錯,又是這般放任不屑的態度!
天子龍威,怎容如此無視?
元幼祺抑不住心頭的惱意,大踏著步奔到貼牆一側的書架之後,「嘩啦」一聲將書架上的書冊、文玩皆潑在了地上。
瓷器的碎裂聲炸響在風柔的耳邊,隨著元幼祺袍袖的甩動,風柔覺得,自己的心也碎裂開了。
她輕輕地閉上眼睛,只等著那柄奪命的刀,落下來,取走自己的性命。
「嘭」
一捧物事被摔在了風柔的面前。
風柔的心臟為之一顫。
這聲音響過,她的腦中首先反應出的,不是「終於還是被發現了」之類,而是生恐那卷軸被元幼祺的粗魯用力而破損。
這世間的美好已經鮮有殘存,若這些也被損壞了,那就真的沒有什么可留戀的了!
風柔霍的睜開眼睛,不管不顧元幼祺用怎樣居高俯視的眼神看著她,而是膝行湊近去,撿拾著一幅幅的卷軸,將它們一一理順,手掌輕撫過被磕破邊角的幾處,眸子中泛過難抑的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