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解釋簡直匪夷所思,但蕭峰素知她性情如此,雖病不改,當真是氣不得惱不得。情知此處實是不能再借住下去了,轉頭看去,見營地中火光漸息,料想已無大礙,長嘆一聲道:「好,走罷!」也不等阿紫說話,脫下身上毛裘給她裹了,一俯身將她背到背上,便向山林中行去。

蕭峰出獵多次,對附近地理已甚是熟悉,知道向南數道山嶺之外便有另一處部落,當下借著星斗月光辨明了方向,邁開大步一氣走了下來。

若是他單身行走,縱在黑夜之中不消兩三個時辰也已到了,但此時負了阿紫,只恐顛動了她,是以走得較平時慢了數倍。直到天明時分,還只走了一半的路程。斜眼看背上阿紫時,卻見她伏在自己肩頭睡得正沉。幾縷晨曦從枝葉間透過照在她臉上,映出唇邊淺笑盈盈,想是正作著好夢。

蕭峰心想莫要吵醒了她,四下觀望,打算找個背風之處將她放下來好好歇息一回。腳步才一放慢,忽聞到山風吹來,竟隱隱帶著血腥氣息,頓時一驚:「附近難道有猛獸不成?」只是又不聞有野獸的腥膻氣味,心下狐疑不定,將負著阿紫的手緊了一緊,足下放輕,循著風勢過去探看。

轉過一片林子,蕭峰驟然停步,只見地下果然倒著兩具人屍,頸中兀自流血不止,顯是死去未久。定睛看時,更是一愣,這兩具屍體都穿著契丹武士服飾,其中一人甚是面熟,認得正是昨日因打虎和自己起過爭執的那個胡里布。

蕭峰心中沉吟:「這人如何死在這里?」俯身細看,卻見兩具屍體身上並無他傷,只頸中一道窄長的傷口,分明是被用劍好手一招斃命,傷口中流出的血液卻是漆黑如墨,腥氣之外,還發出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氣。蕭峰聞得片刻,竟覺頭腦微暈,連忙直起身來,反手將阿紫抱在懷中,捂住她的口鼻退了開去,心中愈發驚疑:「以傷勢手法來看,殺人者是中原好手無疑。只是既有如此功夫,又何必在兵刃上下毒?」側耳細聽,遠處果然傳來呼喝打斗之聲。這時阿紫也已醒了,她自是不怕死人,卻怕蕭峰要去管閑事丟下自己,抓住了他的衣服前襟,顫聲道:「姐夫,我怕,咱們快走!」

蕭峰安慰道:「別怕,我在這里。」一面心中計較:「中原武人怎會來到此處殺人?難道是為了那耶律基?又或者……」阿紫看他神色,知他決心要去看個究竟,抓著他衣襟連連搖晃,急道:「姐夫,別去,我怕!」蕭峰見她撒嬌,若在平時便也依她,但此時眼見情形有異,又怎肯袖手不理?只道:「不要怕,我去看看便回。」將她重行負在了背上,發足循聲急奔而去。

行不數步,地下又是幾具契丹武士屍體,一般地是傷口中流出黑血。越向前行,屍體越多,到最後直是密密層層堆疊一地,粗略一望竟有上百具之多,想見得適才戰況極是慘烈。

只聽打斗聲已近在咫尺,一連串的兵刃撞擊、腳步錯亂中,有一人高聲喝道「不要慌!長寧隊居中,弘義隊後衛,永興、延昌在兩翼,大伙兒一起沖!」正是那紅袍人耶律基的聲音。

蕭峰聽他語氣雖然鎮定,然而音調嘶啞中氣不足,分明是疲累過度的跡象。隱身樹後看時,果見林中空地上有數十名契丹武士,連那耶律基在內,個個大汗淋漓、衣破帽斜,東一簇西一堆地分作了數個小戰團,各自背靠著背,正舞動長矛拼力惡斗。看對手時,卻只六個人,一色的黑衣蒙面,一人逼住了遼兵一隊。契丹武士雖然數倍於對手,然以十敵一兀自抵擋不住,全仗著膂力雄健,將長矛舞動如風,聯做一團,敵人方一時尋不到空隙下手。耶律基自也知道照這般舞動,不消多久必然力盡,是以連聲呼喝,命眾武士聚往一處共同對敵。無奈他命令才出,黑衣人中一聲唿哨,六人身形轉動,早攔在遼兵必經之路上,步法暗合九宮八卦之勢,雖只六人,卻攔得風雨不透。遼兵不識陣法,急切間哪里沖得過去?只聽啊啊兩聲,兩名契丹武士各中刀劍,傷口中黑血涌出,不消片時便倒地身亡。其余武士自保不暇,更無余力去與主隊會合。

蕭峰看得暗暗驚異,心道:「中原武人作戰,總是烏合之眾的居多,除我丐幫和少林僧眾之外,並未聽說哪一幫哪一派有這等默契的陣法。這幾人到底是什么來路?」一時想不出答案,但見耶律基等人情勢危殆,不容再拖,便將阿紫輕輕放在樹後,壓低聲音道:「阿紫,你坐在這里不要出聲,我片刻便回。」長嘯一聲,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