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青衣大漢獨自在場中練棍,正是蕭峰。但見棒影千重,風聲凜冽,雖只一人,卻較數十人高呼酣斗之勢猶有過之。若在平日,少不了一群部將侍衛圍得觀者如堵,叫好請教聲轟然不絕,此時四下卻一片岑寂,並無人應。原來頭晚歡飲至三更方散,蕭峰下令次日軍中給假一日,卻請慕容復明晨練武場相見。慕容復初不知他所為何故,這時見此場景,心中一凜,暗道:「他單身在此,連侍從都盡數摒退,看來必有要事。」便也不出聲,只靜靜駐足在一邊觀看。

蕭峰此時所使的,是一套普普通通的□□棍法。當年宋□□趙匡胤以一對拳頭,一條桿棒打下了大宋江山,那「□□長拳」和「□□棒」,當時是中原武林盡人皆知的武功。然慕容復看不到兩三招,便不由暗暗吃驚,心道:「我學過的棒法少說有十幾套,但能使到像他這樣剛柔並濟,無懈可擊的,只怕一招也沒有!」又想:「昨晚動手之時,我前後總用了七八個門派數十套武功,他只以少林本門拳招對抗,我二人卻不分高下……蕭峰此人當真了得!若是生死相搏……」

蕭峰轉身間見他立在場邊,一聲清嘯,了招勢,將桿棒向兵刃架上隨手一擲,微笑喚道:「慕容!」

慕容復暗自定了定神,淡淡一笑,道:「蕭兄喚我前來,不知有何見教?」

蕭峰神色忽轉凝重,跨上兩步,向他抱拳一禮,正色道:「慕容賢弟,今日蕭某專程相邀,乃是有一事相托。」

慕容復道:「蕭兄何事吩咐?只要我能力所及,無有不從。」

蕭峰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將打狗棒法傳給賢弟!」

慕容復聞言一驚非小。要知打狗棒法是丐幫不傳之秘,自家還施水閣廣藏天下武林秘笈,這棒法也只得數頁殘卷;哪能料到才相識第二天上,蕭峰竟會主動相授?他雖然口才便給,一時也不知如何應對,只道:「蕭兄,你……你這是何意?」

蕭峰道:「我想請賢弟學了,日後回到中原時,將這棒法代傳與丐幫。」

慕容復自來喜怒不形於外,此時臉色卻也有些變了,極力鎮定道:「蕭兄,這樣大事,你……你作此決定,不嫌……太草率了么?」

蕭峰緩緩地道:「此事我已想了很久。打狗棒法非幫主不傳,如今我破門出幫,此生只怕再無回中原之日,終不能讓這絕學隨我沉埋北國。若是賢弟能替我傳藝,也算是……也算是蕭某還了這十幾年的情分。」說到此處,不由一聲長嘆。

慕容復心中念頭紛至沓來,剎那間已想了許多種可能,略一凝思,卻自覺哪一種也用不到蕭峰身上,只得應聲道:「蕭兄,我並非丐幫中人,只怕……」

蕭峰淡淡一笑,接口道:「難道蕭某今日還是丐幫中人不成?大丈夫不拘小節,以賢弟這樣的人品武功,天下哪里去找第二個合適的人!我又何需多慮?」伸手握住了慕容復雙手,沉聲道:「此事蕭某誠心相托,肯與不肯,請一言而決!」

慕容復只覺蕭峰手心火熱,一陣陣熱流直傳過來,雙手不由輕輕一顫,卻也已不能再轉回來;呆了片刻,終於退後兩步,對著蕭峰一揖到地,道:「兄長見重如此,慕容復敢不從命!」

蕭峰微微一笑,更不多話,當下便口講手比,一個教、一個學了起來。那打狗棒法微奧妙,實是天下第一等的功夫,慕容復縱然穎悟過人,一時也難以盡解。蕭峰一一詳加解釋,遇有不明之處,便親自下場演練一番。慕容復於武學之道本極廣博,此時看得明白,與蕭峰談論起來,便不唯正中竅要,更能觸類旁通,多所創見。兩人教學相長,正是投機,一連數日,除了夜里休息,連飲食都由侍從送來,竟是沒白沒黑地泡在了演武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