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為何自己軍中盡多勇士,卻無人能擋得一刀;也只好吸一口氣,攥緊手中狼牙棒,用足了十二成的力量,向上硬接。只聽當地一聲巨響,火花四濺,那統帶手臂一陣劇烈酸麻,只覺幾乎已不屬己身,手中一輕,那鑌鐵狼牙棒已從中削做兩截,遠遠飛了出去。刀鋒余勢所至,又是喀喀兩聲,這統帶身上鐵甲、皮裘跟著從中而裂,露出黑毛羼羼的胸口;而自額至胸,一道血痕深有半寸,只消再進兩分,便是開膛破肚之災。

那統帶本來膽氣豪粗,但征戰多年,卻從無一次去死如是之近,只覺溫熱黏膩的血緩緩滑下面頰,剎時心頭冰涼,絕望一起,筋骨幾廢,呆坐在馬上,雙眼一閉,瞬間只分必死。但片刻間,卻不聞那刀再落下來,只聽見對手一聲長笑,朗聲道:「能接我一刀,也算得是條好漢,你去罷!」蹄聲一起,竟是撥馬去了。

那統帶死里逃生,怔怔地睜開眼來,只覺雙手中滿掌都是冷汗,一撥馬韁,掉頭便向陣外沖去。他實在不知,若此時再不走,還有沒有機會逃過那把看也看不見擋也擋不住的要命的刀!

主將一逃,陣中愈發亂作一團。只聽遼軍齊聲高喊:「投降的死!」阻卜兵軍無斗志,再無力與抗,紛紛丟了兵刃,下馬請降。有些困獸猶斗之人,卻如何能以寡敵眾,片刻間或殺或擒,都做了麾下敗績。

這一仗遼軍撒里葛部以八千之眾,大破敵軍三萬,除那統帶,竟無走脫了一人。

這時天光漸明,火堆火把燒到了盡頭,慢慢都熄了下去,白煙裊繞中,眾遼兵重重喘息著,彼此對視,放眼看著這一片廣袤的戰場,看著那一桿風中獵獵的「蕭」字帥旗,舉起手中長矛,都放聲呼喊起來:「蘇魯定!蘇魯定!」

蘇魯定者,正契丹語「戰神」之意。

蕭峰立馬當風,手中長刀映著天光,仍如霜雪之明。這時節三軍大呼陰山動,禁不住熱血上沖,一聲清嘯,回身拉住身後慕容復的坐騎轡頭,只一帶,便將慕容復拉到了自己身邊。

兩人並馬平肩,舉目東望,但見蒼山負雪,明燭天際,泠風激面,不禁同聲長嘯。那嘯聲一者雄壯宏大,一者清亮高昂,回翔九天,三軍高呼之聲,竟壓不得分毫。轉眼間,東方雲作異色,一輪紅日噴薄而出,照在兩人的發上、眉上、戰袍之上,金暉萬道,當真如天人降世一般。

正是:利劍不在掌,結友何須多!

風寒尋雪路不知崎嶇

蒼松送稀客衷心贊許

朝辭磨劍石不加顧慮

輕提我寶劍飛身再跨千里駒

到處惶恐爭探問問我是誰

看我傲然摘雲更感畏懼

天邊有星伸手要摘哪怕極疲累

遠近河岳請你記住江山歸我取

英雄流血汗不輕濺淚

驕陽長相照壯志凌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