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室南院大王一職自來不封外姓,今日此人能居,權寵之隆,天下少及。楚王之事雖敗,但若由此……能得此人為我所用,亦殊不失桑榆東隅之意。」

「屬下與這蕭峰曾有一面之識,我觀其人性情高邁,非可以言語動者。然公子此去,只怕……只怕是非大耗一番心力不能成。」

「二哥所言,我亦曾想過。彼時自當見機行事,以情動之,以勢誘之,縱然用上一年半載,卻也不為多。此間燕子塢及兩京事宜,便交你與鄧大哥掌理,萬不可誤了我日前囑托。」

「屬下遵命!……啊,是了,聽公子言下之意,莫非遼國之行已有良策?」

「正是。方今以遼之勢,若謀其利,倒有上中下三策可行

想那南院大王為遼帝近臣,手握重兵,若他自起了飲馬黃河、踏破中原之心,以之勸上,料無不成。那時我們不一人一力,天下動亂便唾手可得,此是為上策。」

「……當真不想再回中原了么?」

「若能和賢弟如今日一般,一世縱馬飲酒,終老草原,豈不快活!」

「遼邊陲盡多蠻族,早有不臣之心;若得機乘便挑撥,令他族中怨恨激迫,不出數年,遼地亦必有一場內亂可期,此是為中策。」

「堂堂大遼,豈難道靠這等滅族絕戶的□□才能保國?!」

「大王在一日,我等一日不反遼邦!」

「然則若天不與利,公子難尋著這樣機會,那下策卻又該如何?」

慕容復在室中來回踱了幾步,猛地轉身,立在虎案之前,盯著案上齊整整的軍務文書,眼光森然,便如門外遍地殘冰;只聽見自己的聲音冷峭傲慢,正自緩緩說道:「……文書先至南院府……我只消在書中動些手腳……就算是個忠直之臣,逼也逼得他反了!」

「公子若在南院住的膩了,不妨過府一敘如何?下官這里一定秉燭相候。」

逼也逼得他反了!

逼也逼得他反了!!!

慕容復額頭上忽地滲出了一層冷汗,已向那疊文書伸出的右手硬生生地凝滯,竟懸在了半空。

他心中明知,蕭峰此時絕不會回來。何況便是人在這里,眼瞧著他取文書來看,也會道:「賢弟想看什么?」多半還要自遞到他的手中。可是此刻,他一只手離文書不到半尺,便是伸不過去。他自幼工苦,父母嚴教,那如何算計、如何取信之道,早學得爛熟於胸,然而卻從無一個人、一本書曾經說起:原來信任,才是真正的大礙!

燭影盪漾,照著他身上那件黑貂裘,漾起一圈又一圈柔和而又溫暖的光暈,靜靜地投在了虎案之上。

正是:傷行色,明朝便是關山隔。

第五回終

忘盡心中情遺下愛與痴

任笑聲送走舊愁

讓美酒洗清前事

四海家鄉是何地我懶知

順意趨寸心自如

任腳走尺軀隨遇

難分醉醒玩世就容易

此中勝負只有天知

披散頭發獨自行

得失唯我事

昨天種種夢難望再有詩

就與他永久別離

未去想那非和是

未記起從前名字

葉振棠《忘盡心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