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父親還不知在何處,竟急切再難忍耐,顫聲問道:「娘,娘!你跟我說,我爹爹是誰?」

葉二娘激盪之極的神色突轉木然,搖頭道:「他……他……我不能說。」

那黑衣僧緩緩地道:「葉二娘,你本也是個好好的姑娘。但在你十八歲那年,受了一個武功高強、大有身份的男子所誘,失身於他,生下了這個孩子,是不是?你一個姑娘未嫁生子,孤零零地飄泊江湖,都拜他所賜,是不是?」葉二娘呆呆不動,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道:「是。不、不是……不是他引誘我,是我去引誘他的。他怎能娶我為妻?他……他是個好人,給我好好安排了下半世的生活,是我自己不願連累他的。他……他是好人。」

眾人忍不住都想:「葉二娘惡名素著,但對她當年的情郎,卻著實情深義重。不知這男人到底是誰?」

段譽正在為義兄歡喜,聽到這里,卻不由偷偷斜眼去瞄了一眼自己父親,暗道:「阿彌陀佛!難不成我除了妹子,還有一個異母哥哥?這、這可……」

不只是他,大理眾人個個生出了如此想法,連段正淳本人都不由心頭迷惘:「我所識女子著實不少,難道有她在內?倘若當真是我累得她如此,縱然在天下英雄之前聲名掃地,段某也決不能虧待了她,只不過……只不過……怎么全然記不得了?」

卻聽那黑衣僧道:「這孩子的父親,此刻便在此間,你為什么不指他出來?」葉二娘驚道:「不,不!」黑衣僧卻如未曾聽見,又問道:「你為什么在你孩兒的背上、股上,燒上三處二十七點戒點香疤?」葉二娘雙手掩面,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求求你,別問我了。」

那黑衣僧聲音仍是十分平淡,一似無動於衷,繼續問道:「你孩兒一生下來,你就想要他當和尚么?」葉二娘道:「不是,不是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黑衣僧長笑一聲,道:「你不知道?我卻知道。因為這孩兒的父親,乃是佛門弟子,是一位大大有名的有道高僧。」

葉二娘一聲□□,再也支持不住,暈倒在地。

群雄登時大嘩,眼見葉二娘這等神情,那黑衣僧所言顯非虛假,原來和她私通之人竟是個和尚,而且是有名的高僧。眾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都只道:此人究竟是誰?

虛竹抱起葉二娘,叫道:「娘,你醒醒!」半晌,葉二娘悠悠醒轉,低聲道:「孩兒,這……這人是妖怪,他什么……都知道。我再也不要見他了,這仇也……也不用報了。快、快扶我下山去,快!」虛竹心中一團迷亂,但見母親實在怕得厲害,心道:「媽媽這般害怕,這人一定是個凶惡的大敵人。我便帶她遠遠躲了開去,見不著這人,再來問爹爹是誰,或者媽就肯告訴我了。」應道:「是,媽,咱們走吧。」說著伸手去扶母親,便要負她離去。

那黑衣僧兩道濃眉一立,喝道:「且慢!」右掌一抬,驟然一掌向虛竹母子直劈過來。

只一掌出,平地上剎那飛沙走石,這一掌內力固深,更加是雄渾猛惡已極。群雄多的是見多識廣之士,所見掌法,自以降龍十八掌陽剛第一,然此時黑衣僧一掌發出,竟全不在蕭峰降龍掌力之下,不由齊聲驚呼。虛竹也大吃一驚,連忙一手護住葉二娘,一手反掌招架,砰地一聲大響,掌力相激,塵沙彌漫,兩人未分高下,虛竹的腳步卻也被那老僧阻住了。

但聽黑衣僧朗聲道:「你不要報仇,我卻要報仇!我搶了你的孩兒,放在少林寺的菜園中,讓少林僧將他撫養長大,授他一身武藝。只因為,哈哈,只因為我自己的親生孩兒,也是被人搶去撫養長大,由少林僧授了他一身武藝。你想不想瞧瞧我的真面目?」不等葉二娘回答,伸手便拉去了自己的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