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慕容博一人不為所動,漠無表情地舉手拂了拂衣上塵灰,聽玄慈又道:「蕭老施主,雁門關一戰,老衲已……悔不當初。之後見了你石壁留書,方才知道,不但眾家兄弟,更有你一家三口,那些契丹武士……許多性命鮮血,原來只不過因我一念……之差。自那日上……」

慕容博忽然截道:「自那一日,方丈便大徹大悟,立地成佛。心境如此,我輩凡人難及矣!佩服,佩服。」他本來灑然自若,這幾句話聲音卻拖得長長地,嘲諷見於顏色。想見對於玄慈斷了復國念頭之事,實是怒氣難抑。

蕭遠山哈地一聲冷笑。玄慈白眉不住顫動,目光直視向慕容博面上,道:「不然。老衲心魔未斷,斬不得無明,終究未能將你我所作所為告知天下。然則……我玄悲師弟之事,便也由此而起,慕容老施主,是也不是?」

慕容博冷笑道:「我原說劉兄見識如昔。令師弟掌著戒律院,不去管束你本寺僧人,卻對雁門之行追查不放。執著如此,老夫……呵呵,老夫無奈,只得權且行了一條詐死之策。你等佛門大德,知我身故,必為死者諱,那便不至有礙我兒的大事。只可惜,到頭來還是有此一劫,未能避讓得過。」

玄慈道:「那位柯百歲柯施主,他家財豪富,你要為己用,柯施主不允,因而喪命在你手中。而玄悲師弟聽聞,生了疑心,你已藏身少林,為何不在寺中對他下手?是了,那是要挑起大理段氏與少林的紛爭。你向玄悲師弟偷襲之時,原本使的是段氏一陽指罷?」

慕容博走到窗邊,隔空一拳向院中大樹揮去。嘩啦啦兩聲,兩根樹枝落了下來,葉片濺得滿地。他打的是樹干,竟將距他拳風丈許的樹枝震落,實是非凡。

玄慈慘然道:「韋陀杵。若非你一陽指學藝不,只怕這樁冤孽,到今日還難以理清。」

慕容博道:「冤孽之生,方丈大師與其問人,何如問己。」

玄慈垂下了頭,低聲唪誦,聲音庄嚴肅穆,卻隱帶悲苦之意,蕭峰曾聽過這段經文,知他是為圓寂的師弟誦經,不由心中一酸。慕容博卻笑道:「方丈你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說到冤孽,如何便忘了現下英雄大會的那一樁?」

玄慈身子一顫,慕容博已自顧自說道:「你自修菩薩心,我只走修羅路,說甚么『不將你我所為告知天下』,恕在下未敢盡信,說不得,要送上一份小小薄禮,以證此心。玄慈方丈,你可還記得辛巳年的八月初二么?」

饒是玄慈這等修行,霎時也失聲一句叫了出來道:「……是你?!」

慕容博哈哈大笑道:「若不是我,那葉家只是個鄉紳,方丈你不過平常路過,哪里正巧來的強人滅他滿門?又怎會留下個身中劇毒的孤女,非你純陽內勁,不能救她?哈哈,今日一家團聚,你兩口兒,還欠著老夫一杯謝媒酒哪!」

玄慈耳中一陣轟鳴,宛然便是那一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