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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我敬重徐老,但我認為,原來的劇本更有力量,更好。」

徐庶的臉色都變了,「你憑什么認為,拍了兩部片子就真當自己是回事兒了?這電影從劇組組建開始,我就一直在跟,我最明白我爸想要什么。」

陸訥的目光也凌厲起來,「不憑什么,就憑我是導演,這是我的電影,我說了算!」

徐庶恨恨地盯了陸訥一眼,「既然這樣,我離開劇組,我看你怎么場。」說完摔門而去。

房間里有足足十幾秒的靜寂,陸訥的目光緩慢地掠過每一個人的臉,說:「時間有限,新的劇本已經發到各位的手上,有什么問題可以直接跟我電話聯系。我知道各位都是這個圈子的老人了,規則誰都明白,要你們馬上適應我的做事風格可能有點難度,但是,我也明確地告訴各位,我這人就這樣,丁是丁卯是卯,做不到我的要求,可以離開。」

陸訥還沒走出新星的大樓,姚立天的電話就到了,一向嚴肅板正的男人聲音里都有點兒氣急敗壞,「怎么回事兒啊,這電影還沒開拍呢,你就跟副導演鬧不和,傳到媒體耳朵里又是一樁事兒。」

陸訥也有點兒煩,秋天天氣已經有點兒涼了,他還只穿著單薄的t恤,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沒有和不和的事兒,問題本身就存在,早暴露出來比晚暴露出來好,一開始擺明立場,總比到後來鬧得不可場的好。」

「總之,這一回算是先把人給勸下來了你也應該知道留著徐庶有公司自己的考量,公司里本來就對你有點兒意見,已經把徐永玉換了,不能再把他兒子踢開,太不近人情,公司聲譽方面也有影響。」

姚立天又勸了陸訥幾句,就把電話掛了。陸訥有點兒煩躁,他不覺得徐庶能輕易罷休。徐庶的個性看起來謙和,實則傲慢,名導演的兒子,一出道各方面就大開綠燈,走哪兒都被人捧著,幾乎沒受過挫折,這回陸訥也能感覺地出來,徐庶是真想拍好《殺戒》這部電影,憑此摘掉徐永玉兒子的帽子,並且看起來也信心十足,結果被陸訥橫插一腳,能咽得下氣才怪。

回了家,將鑰匙扔到玄關櫃上,將自己摔在沙發上就不大想起來了,真有點兒累,接拍《殺戒》有點兒客場作戰的感覺,整個劇組名義上是徐永玉的,其實就是徐庶一手建立起來的,陸訥這個空降部隊,真有點兒使不上勁兒。

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差點兒睡過去,還是硬撐著起來了,用力揉了揉臉,讓自己清醒點兒,翻開劇本,拿了分鏡稿紙,在那會兒塗塗改改地畫分鏡頭,其實決定接拍《殺戒》後,陸訥腦中早就有了分鏡頭的基本直觀圖,只不過他這人腦子轉得快,今天這樣,明天又有新的想法了,有時候到拍的前一刻,攝影師還不知道導演到底想要怎么樣。一直弄到差不多兩點,陸訥才胡亂洗了把臉倒頭睡了。

第二天剛睜開眼睛,就得知一個不怎么令人愉快的消息《殺戒》的男主演庄濤可能要離開劇組。

庄濤算是電影圈的大咖了,四十不到,已經是兩屆金橡樹獎的影帝,身材中等,長相也不是特別出色,事實上,他從來沒有塑造過個性鮮明的角色,身上有一種難得的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的紳士的光影,如溫吞水一般,憂郁著,曖昧著,也沉淪著,但就是這樣不咸不淡也不酸的角色迷住了很多人。

像庄濤這樣的演員,是所有導演夢想中的演員。徐永玉忽然住院,劇組被迫停工,庄濤等了三個月,等到陸訥接棒,以為很快就能殺青,結果陸訥說要推倒重來,這樣一來,就跟庄濤的另一部戲檔期撞車了。庄濤這個人在業內有名的敬業,對陸訥的要求沒啥意見,但他現在確實沒時間,如果他繼續接手,那么必須要劇組等他三個月,三個月後他才有余裕的時間。

陸訥等不了三個月,但如果換掉庄濤,國內又有幾個人有資格接棒庄濤?而且,戲拍到這兒,劇組也沒剩多少錢了。陸訥一個頭兩個大,徐庶冷眼旁觀。

劇組就在這樣連男主角都不明的情況下重新開機,先拍些不是那么重要的戲,一邊抓緊時間聯系其他男演員。

這天正拍一場女主角殺魚的戲,助手小楊一溜兒小跑地到陸訥身邊,彎腰在陸訥耳邊小聲說:「導演,徐永玉徐老來了。」

陸訥一愣,趕緊站起來,身邊的人見導演往外走,也不由地跟了過去徐永玉坐在輪椅上,整個人瘦得只剩一把骨頭,比上回陸訥見他的時候更蒼老了一些,臉頰如同風雨侵蝕般險峻嶙峋,身後推著輪椅的他的兒子徐庶。

陸訥緊走幾步,彎下腰道,「徐老怎么來了?」

徐庶抬起眼皮,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父親想看看自己最後的電影。」

陸訥閉了嘴,沒再吭聲。徐庶推著徐永玉的輪椅進了片場,片場的工作人員紛紛停下手中的工作,圍攏過來打招呼問好。徐永玉渾濁的眼珠子動了動,艱難地抬起手揮了揮手,「去……去工作……工作」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頭轉向陸訥,再次揮手,「去……去」

陸訥有點兒不是滋味,轉過身拍了拍手,「好了好了,開工了,下一場趕緊准備。」

這是一場室內戲,丈夫在客廳看報紙,妻子在廚房做菜,一對夫妻,全程沒有任何交流,只有菜刀剁魚的聲音,婚前的激情早就湮滅在瑣碎庸常中,七年之癢,各自有了外遇,婚姻貌合神離。

妻子的殺魚的手法利落,一刀拍在魚頭上,原本還在砧板上活蹦亂跳的魚瞬間不動了,如同她死水無波的婚姻生活。這時她像想到了什么,望著砧板上死魚,兩眼麻木中透著一股幽亮。丈夫聽聞著廚房令人厭煩的剁菜刀的聲音,又翻了一頁報紙。彼此各懷鬼胎,都起了殺心。這是一幕極其日常的戲,卻暗潮洶涌,殺氣騰騰又詭譎難辨,張力十足。十分考驗女主角的演技。

演女主角的演員也是出道多年的老演員了,叫鍾玲,估計還是第一次殺魚,刀板沒拍在魚頭,拍在了魚尾,魚蹦了起來,掉到他的腳背,嚇得她差點兒把手中的菜刀給甩出去了。陸訥當場就拉下了臉,讓人拎了整整一桶魚讓鍾玲到一邊兒去練習殺魚,先拍其他人的戲。

這天最後才拍好鍾玲的戲,一個原本優雅嬌弱的女人,到後來殺起魚來,眼瞼低垂,眼神卻沒落到魚身上,心神在遙遠的地方,不曉得在想些什么,手法卻干凈利落得令人心生恐懼,木無表情的樣子的不像在殺魚,像在殺人。

徐永玉自始至終都沒有吭聲,渾濁的眼睛的好像在那一刻又閃爍其燦燦的光輝,然而很快,又黯淡下來,他發呆似的望著遠處的夕陽余暉,好像在看自己寥落的生命。過了一會兒,他自己艱難地轉過了輪椅,慢慢地朝片場外面行去。徐庶反應過來,趕緊追上去,「爸」

陸訥看著老人的背影離開,說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助手小楊捧著陸訥的手機過來,「導演,你電話,響了好幾次了。」

陸訥拿過來一看,是蘇二。

蘇二估計打了好幾個電話,沒接通,語氣就有點兒不好。陸訥解釋,「忙呢,什么事兒啊?」

「晚上晶粹軒,過來吃飯,羅三他們都在。」

「我這忙得分*身乏術,恨不得三頭六臂,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蘇二那邊就不吱聲了,估計不高興了。陸訥揉了揉眉心,「行行,祖宗,我去,估計得晚點兒,你們不用等我。」

第五十六章

蘇二掛了電話,挑眉朝李明義他們揮了揮手手機。李明義一臉被他打敗的表情,互相紛紛搖頭認輸,笑得最開懷的是滕海土豪似的滿場錢,李明義一拍蘇二的肩膀,伸出拇指,「行,蘇二你行,服了。」

蘇二吊兒郎當地翹著二郎腿抽煙,笑得雲淡風輕。

羅三一屁股坐到蘇二身邊,「小陸那《情人藤》票房都快破五億了,上回碰見成美的老總,還跟我說想把小陸簽下來,光簽約金就這個數」羅三伸出三根手指,暗示三千萬,這價格肯定有水分,但也間接說明了陸訥近期的炙手可熱,「哎,漾兒,小陸跟你說過沒有啊?他有什么打算?」

蘇二揮揮手,輕描淡寫地說:「跟你說,陸訥這人壓根就對錢沒概念,以後咱倆要處一塊兒,錢的事兒肯定得我扛起來。」

羅三憂愁地看著蘇二抖著腳的得瑟勁兒,實在沒忍心戳破蘇二的自我幻想,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語重心長地來了一句,「漾兒,小陸呢,跟你以前處的那些人不一樣,你要真想長長久久的,脾氣,得改改,不能跟從前一樣……」

還沒講完呢,蘇二忽然火箭似的竄出去,壓著滕海,「小子拿你蘇二少打賭還敢獨吞,快點吐出來,腐刑伺候。」

羅三看著跟小學生似的蘇二,覺得更憂愁了。

陸訥到的時候將近八點半了,本來工就七點多了,結果還遇上堵車,一堵就一小時,陸訥匆匆趕到晶粹軒包間時,飯局都進行大半兒了。蘇二的臉拉得春運火車站售票處的隊伍似的,掀起眼皮撩了陸訥一眼,沒吭聲。還是羅三先跟陸訥打招呼,「小陸,來了啊,過來坐過來坐!服務員,倒酒」又問陸訥,「紅的吧?」

陸訥趕緊拉開椅子坐下,點頭,「行。」

桌上大半兒的人陸訥從前都見過,一塊兒打過麻將玩過牌,笑著打趣,「哦喲,小陸現在是大導演,大忙人啦,一般人見面得預約了啊」

紅酒嘩啦啦地傾倒進酒杯,陸訥端起酒杯敬了大家一杯,「不好意思啊,來晚了,二環那邊堵得那叫一個嚴實,我坐車里,看著那一長串兒的汽車尾燈,都跟廟里的蠟燭似的,差點兒就立地成佛了。」

飯桌上頓時響起一片笑聲,「沒事沒事,都自己人,咱不講究啊,跟哥多喝幾杯,這才是真事兒……」

飯桌上的氣氛重新熱攏起來,有人說著自己新開的跑馬場,有人說著證券j□j,有人呼朋引伴地商量著接下來去哪兒的新鮮地界玩兒。蘇二恢復了他的少爺本色,一手搭在陸訥的椅背上,好像宣示所有權似的把人圈著,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交疊著兩條長腿,看起來又浪盪又瀟灑,正跟李明義滕海說去馬拉維玩的事。

李明義眉飛色舞的,「大概十年前吧,我堂哥還去那兒打獵來著,不用專業獵槍,就用弓箭,爆了,近幾年管得嚴了了,去年還實行了個大型野生動物遷移的計劃,不過那兒真不錯……」

陸訥也沒聽他們到底在說些什么,他是真累了,也餓了,中午的盒飯到現在消化得渣都不剩了,就在那兒悶頭吃菜,跟剛從集中營放出來似的。坐他旁邊的羅三,同情地看了他一會兒,問起正事兒,「小陸,下部電影有什么打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