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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蒼白的臉色,問:「你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情況嗎?」

蘇二想了想,然後渾不在意地說:「忘記了,好像小時候有過一回吧。」

陸訥皺著眉有點兒恨鐵不成鋼,「蘇二你這人活得也太馬虎了?」

蘇二非但沒生氣,亮晶晶的眼睛望著陸訥,有點得意地問道:「你是心疼了吧?你剛剛是不是特心疼我?」

陸訥頓時有點兒無語,好一陣兒也沒搭話,臉上也沒個表情。蘇二得瑟的表情一點一點地像冰雪消融了,無意識地咬了咬嘴唇,沉默佇立在兩人之間。

良久,蘇二抿了抿唇,開口了,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以前,我從來沒想過這樣的問題,我覺得,活著就是那么一回事兒唄,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一輩子就那么過去了,我沒想過明天的事兒,我沒在乎過任何人,也不在乎自己,如果下一秒死了,我也覺得沒什么,但是我現在老想,陸訥,我們還有以後嗎?」他說著,眼眶就紅起來,直勾勾地看著陸訥,那感覺像一條野狗,好不容易被人帶回家了,死也轟不走。

陸訥擰開頭,鼻息翕合,嘴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

蘇二小心翼翼地伸過正打著點滴的手抓住陸訥的手,懇求,「陸訥,我們別分了,行嗎?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

陸訥忽然轉回頭惡狠狠地盯著蘇二,他的眼睛也紅了,咬牙切齒地說:「蘇二你他媽真混啊,你說,你說說,你怎么那么混吶。」陸訥一邊給他下結論,一邊掉眼淚。

蘇二也哭了,第一次,像個孩子那樣,被長輩教訓著,淅瀝呼嚕地哭得沒一點兒形象。

倆大男人正投入地悲傷呢,忽然之間,蘇二的聲音戛然而止,停得太急促了,扁著嘴巴聳著鼻子,瞪著眼睛望向門口,一邊用力地推陸訥。陸訥還有點兒茫然,怔怔地轉過頭去就看見陸老太自個兒拄著拐杖,正用一種極其復雜宛若辨別敵特分子的目光望著他倆。

小小的病房頓時如同一部小型電影《風聲》,暗潮洶涌各懷鬼胎。

陸訥迅速地抹去了眼里的淚水,若無其事地站起來,大步走到老太太身邊小心地扶著她,小聲道,「你怎么過來了?也沒個護士扶著,要再摔著了……」

陸訥話還沒說完,陸老太就中氣十足地打斷了他,「我好著呢。」她說完,目光再次落到滿臉淌水的蘇二身上,有點高深莫測的味道,「我就是來看看蘇先生。」

蘇二的事兒,陸訥沒跟老太太說,就怕他多想。但陸老太老成了,瞧陸訥臉色不對,人在自個兒這兒,魂不在。還是護士多嘴跟陸老太說了。

自從知道蘇二住院了,老太太就特別過意不去,老覺得他住院是因為照顧自己累著了,趁著護士不留意,就自己拄了拐杖,下了兩層樓,一個病房一個病房地找去。找著了,可進門看見那場景,兩個男人,哭得一個比一個傷心的。陸老太一看這情形,就感覺不對了。但她沒表現出來,好像壓根兒沒瞧見似的,反過來不動聲色地嗔怪陸訥,「你說你怎么回事兒?蘇先生住院的事兒也不跟我說?」

蘇二特別緊張,連忙說:「讓老夫人心了,我沒什么事兒。」

陸訥也跟著說:「我這不怕你瞎操心嘛,你自己還要人照顧呢,我送你回去吧。」

陸老太沒跟陸訥爭辯,笑著跟蘇二說:「那蘇先生你好好養病,我就先回去了,回頭再來瞧你。」說著在陸訥攙扶下,慢慢地轉過身朝外走去。

蘇二有點誠惶誠恐,下意識地要下床相送,陸訥一揮手阻止了他,「你給我上床躺著去。」回頭攙著陸老太出了病房。

一路上,陸老太一句話也沒講,進了房間,就自個兒上床躺著去了。

陸訥有點心虛,臉上的干干的,進洗手間洗了把臉,出來就看見陸老太沉著臉一臉的階級斗爭,跟他裝酷。這小老太太深諳毛委員長當年的作戰理論,先從意念上打擊敵人的火焰,消滅他的斗志,然後才不緊不慢地開口,「怎么回事兒啊,我當我進錯病房進了情感演播室呢?」

陸訥真菜,瞧著陸老太這架勢有點慌了手腳,低著頭不吭聲,妄圖蒙混過關。

「陸訥,你老實跟我說,你跟那個蘇先生到底啥關系?」陸老太用當年老佛爺吩咐小李子的語氣盤問陸訥,還不等陸訥回答,她繼續說,「要不我換個問法,上回你跟我說帶個朋友來見我,這朋友,是這個蘇先生嗎?」

陸訥沉默地點點頭。

他原來以為陸老太怎么也得拍案而起,但陸老太卻不吭氣了,先前的架勢那么足,現在,卻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氣球似的,一下子萎了。

陸老太這樣的反應反而令陸訥手足無措,半晌才叫了一聲,「奶奶」

陸老太靜靜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說不上是失望還是無言的憤怒,令陸訥心一下子揉成一團,怎么也展不開,他語無倫次地解釋道,「前頭時榆那事兒,你不也挺能接受的嘛,還跟我說,只要真心對人好,男的跟女的都一樣……你先前不對蘇漾印象也還好嘛,說他心不壞,就是有點兒傻……」

陸老太忽然憤怒地扭頭瞪向陸訥,「那能一樣嗎?」

第七十六章

電話鈴聲適時響起,解救了陸訥的無措。陸訥幾乎是用奪命的速度接起電話,然後快步走出了病房。電話那頭傳來《殺戒》制片人趙哥興奮的聲音,「陸訥啊,跟你說,《殺戒》在釜山展映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啊,已經有不少海外發行商找上門來想要買斷發行權,另外,《殺戒》已經到柏林電影節組委會的邀請,明天,你看著,新聞一准兒都是關於《殺戒》的,韓總已經決定追加一千萬作為宣發資金……」

趙哥滔滔不絕地闡述著《殺戒》的前景,陸訥的心情一松,聽見趙哥在那邊問,「你那邊的事兒辦得怎么樣,什么時候可以回來?沒你這個導演坐鎮,咱這些蝦兵蟹將怎么也不夠分量,這邊媒體也想做些采訪」

陸訥有點兒為難,「我這邊估計走不開,只能麻煩趙哥你多照看點兒了。」

跟趙哥掛了電話,張弛的電話緊跟著就進來了,張嘴就問,「咱奶奶沒事兒吧?」

「沒大礙,就跌了一跤,年紀大了,得住院觀察幾天。」

張弛松了口氣,挺感慨地說:「是得小心點兒。」緊接著語氣一轉,壓抑不住喜悅和興奮,「陸訥你這回肯定成了,我他媽早知道你有一天能成,你這個人,才氣壓都壓不住,就跟女人噴薄而出的月經似的,你要還不成,這江湖也就沒有混頭了……」

要不是張弛人在千里之外,陸訥一聽他那見鬼的比喻,就得先揚起正義的手掌,給他一嘴巴再說。兩人又聊了幾句掛了電話,陸訥走進病房。老太太躺在床上,撩了眼皮瞧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說:「你要工作忙,就趕緊回去,我這也沒大事兒,不是有護工嗎?」

對於請護工的事兒,老太太算是做了讓步,陸訥也松了口氣,「沒事兒,那邊的事情他們自己都能搞定,我去不去關系不大。」

陸老太又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陸老太住院兩天,陸訥忙得焦頭爛額,電影的事兒雖說人不過去了,但總不能真丟下不管,只能電話一通一通地打,還做了兩個電話采訪。這邊兒,兩個住院的人,都要人照顧,陸訥只能七樓九樓一趟一趟地跑。

檢查結果出來,陸老太雖說有點兒老年人的病症,但問題都不大,下午就辦理了出院手續。一回到家,陸老太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她就是個閑不下來的性格,一看屋里幾天沒住人就積了一層灰,陸訥又不是個會居家過日子的,為了找換洗的衣物用具,把屋子翻得亂七八糟跟被入室搶劫過似的,老太太就忍不住了動手拾起來,陸訥一看就急了,連忙把人按沙發上,「陸老太我求你了,你這剛出院呢,坐著坐著,我來!」

陸老太挺不屑,「你能干什么,給我找雙襪子都不配對兒的。」

陸訥自尊心受到了打擊,「不就這么一次嘛,你還老提。你坐著,該怎么做,你說,我做,這總行吧?」

陸老太勉強同意了。

陸訥先還捋著袖子揮著胳膊干勁兒十足,陸老太就跟總司令似的發號施令,這個該放哪兒,那個該怎么干,時不時地還來巡視一下陸訥的工作。漸漸地,陸老太就不淡定了,「陸訥你先用濕布把櫃子擦了,回頭揚起來全是灰,什么都白干……」「哎,陸訥你怎么疊衣服的,這打開來以後全是褶子,怎么穿出去……」然後仿佛不經意地感嘆,「男人吶,身邊還是得有個女人,不然這日子怎么過?」「過日子,得用心過,你以為過日子就是吃飯睡覺吶?哪有那么簡單的事情,你們年輕人吶,什么都不懂……」

陸訥一聲不吭,悶頭干活,權當聽不懂陸老太的話里有話。那天後,老太太再沒提起蘇二的事兒,好像全不當有這回事兒似的,她不開口,陸訥也找不著機會跟她說,兩個人,都有點兒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僥幸心理。

到下午四點左右,房子總算拾得差不多了。陸老太畢竟剛出院,這會兒躺在床上睡著了,陸訥就趁機去了趟醫院。蘇二成天在醫院也是百無聊賴,當初發病的時候把人嚇得要死,這會兒緩過來了又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嫌棄這個嫌棄那個,對醫院的護士評頭論足的,一副花花公子情場老手的腔調,非得陸訥把臉板下來了,才擺出不情不願的樣子。兩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提陸老太的問題,蘇二是不敢提,陸訥是不知道該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