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他鄉遇故知(2 / 2)

「我被一位大人救起來,並將我自己奉獻給了他。」

族長看了一眼那個男子,「請問這位大人是什么身份,他來我們這個被拋棄的部落,是想得到什么?」

「他說他迷路了,在確定方向之前,希望能借居在我們族中。」

「那他應該有更好的選擇。他是煉金術師,法師還是奧術士?」族長問道。

「他不願說出自己的來歷,我只能判斷他與赫梅斯沒有任何關聯,並且接待這位大人的風險是值得的。」范天瀾說,「他擔負自己使用的一切,並且能幫助我們的老人渡過這個冬季。」

風岸在自己的父親身後低低叫了一聲,被一旁的須盡長老瞪了一眼。

「……他沒有提到法石?」西當長老忍不住問。

「沒有,他對洛伊斯山脈一無所知。」范天瀾回答。

族長沉吟了一下,然後對范天瀾說道:「如果這位大人願意暫時棲留在我們的部落,我們將為他竭盡所能。」

風岸眨了眨眼睛,大人們顯然認定了那個人是法則眷顧者他沒想過自己這輩子能見到這種傳說中的人物,畢竟他連真正的法師都沒見過幾個呢,法則的眷顧者可是只在中洲大陸的另一端,和冥域一樣神秘的遠東地域才出現過的存在。說起來那種簡直像活在雲端一樣的強者和他們真是沒什么關系,同樣是黑發黑眼,卻和這邊被稱為「遺族」,「魔族的粗劣遺留物」,「虛偽的異教徒」的他們不是同一個品種,在那邊黑發黑眼是極致力量的證明,除了體質比一般人好一些之外,游移在這個世界中的那些奇妙力量對這個自稱為「漢」的民族完全不屑一顧。風岸想學著大人們斂表情,但還是忍不住偷偷看向那個依舊讓他覺得不對頭的男子,他身上可是看不出來一點點力量的痕跡啊。每年都有不少佣兵隊伍來到洛伊斯山脈,不是每隊佣兵都有自己的法師,不過畢竟數量在這里,要見到法師並不算困難。無論服飾,體型還是行為,那些法師都活像一個母親養出來的一樣,風岸偷偷去看過幾次之後就覺得索然無味了,他期待的是看到法師們如何使用他們的力量,但他們輕易不動彈,更不用說內杠啊互砸火球啊雷術啊這類場面。何況如果被父親他們知道了,一起溜出去的小兔崽子們都會完蛋實際上,被大人教訓還好,被法師們發現的話,他們會連命都丟在那兒。法師們相信,在工作之前遇到遺族,會被那些無底洞一樣的禁魔體質吸走他們的運氣,增加他們法術失敗的幾率,在洛伊斯山脈,這也差不多是要了他們命的事情。

風岸不相信大人們真的有看起來這么鎮定,他自己就有一肚子的問題,聽到那人要留在這里,還提出承擔長輩們的生計之後,他連手都要發抖了。

「風岸,風岸,」背後有人偷偷叫他,那個聲音一聽就讓風岸頭疼,「你說……」

「閉嘴。」風岸壓低聲音呵斥,一邊偷偷看了一眼臉色沉重的須盡長老。

「可是,你說……」風岸往身後捅了一個肘子,一雁這個不懂看場合的家伙終於不吭聲了。

和風岸的父輩比起來,那人表現得也很鎮定,在范天瀾和族長他們用本族的語言交談時,他用一種非常仔細的目光觀察著這里,從兩側的斜坡再到族長背後那條小道。范天瀾回去跟他轉達了族里的決定(風岸覺得那態度真不算足夠尊敬),他也只是微笑點頭,沒說什么就和他們走了。在那個瞬間,風岸忽然知道了他在那個人身上感受到的那種不得勁是什么,那人站在那里,明明全身穿得嚴嚴實實,卻有一種讓人想要去動一動的柔和感,不是女孩子那種……應該說,是看起來完全無害的感覺。風岸沒見過這種人。

如果這個人真的像他表現出來的一樣善意就好了,他們這一年來遇到的難關已經夠多了。

走過彎曲的石壁小道,跨過穿過這片亂石區的流水,來到族人的營地之後,西當長老就領著回來的長輩們走向族人們聚居的地方,男人,女人和孩子們紛紛朝他們跑了過去,喧嘩聲漸漸響了起來。風岸看了那邊一眼,無視身邊的須盡長老掃過來的眼神,緊緊跟著族長他們。衣服的後擺被人一直扯著不放,除了一雁也沒有那個男子漢做得出這種小孩一樣的舉動了,雖然總是覺得他有點傻氣,但講義氣的風岸不會在這個時候把自己的朋友趕走。

爬上沿著石壁而上的橫木台階之後,這群人來到了族里的議事石窟。老祭師和他的弟子,也就是風岸的兄長郁金已經在那里了。對這位前所未有的貴客,老祭師行了祖先傳下來的古禮,那位貴客稍一愣神之後,也依樣敬了回去,接下來本應是各人依次落座,然後開始商談問題,但那個人在回禮之後一動不動,只是看著祭師們背後的牆壁。風岸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沒見到什么不一樣的東西,除了屬於他們這個部落的巨大紋章。

風岸知道這是部落的紋章,證明他們並非如輕視他們的那些貴族和外族人所說的那樣,是愚昧的民族,來自蠻荒的無信之徒。這是他們的紋章,也是他們的文字,和這世界上的任何國家都不一樣,而且除了他們自己之外,外族人幾乎完全不能理解它們,風岸也好,一雁也好,族里的每個人的名字都是由這種文字組成的,所以他們不懼怕任何詛咒和攝魂術難道這個人沒見過這種紋章?但就算沒見過也不應該是這種反應啊。

雲深看著被某種紅色的顏料,也許是赤鐵礦寫在石壁上的巨大文字,那些絕不可能忘記的橫撇折捺像烙印一樣,穿過了時間和空間,將一種驚人的可能性帶到了他的面前。

「垂范百世……」他低聲念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