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不誤砍柴工(1 / 2)

因為眼前的景象不太有利身心健康,掀開的蓋子很快就蓋了回去。

塔克拉雖然自傲於自己的工作,卻對與他同隊的少年組使用的餌料很有意見。平時見到這種玩意,他可以有多少就碾死多少,但是要把這些滑膩膩的長條條玩意捏起來,串上魚鉤,光是過程就看得他一身雞皮疙瘩,更何況他還得看著那些不靠譜的小孩子們把它們一條條裝進筐子。雖然事實證明這種魚餌確實好用,但一條一條地釣,終究不如漁網效率高,術師到底是為什么特地要求他們集這么多的無皮蛇?

這兩天被這些玩意惡心得夠嗆,塔克拉連去刺激別人的動力都因此降低了很多,見面時候的哀怨倒不全是裝的。那個范天瀾並沒有如往常一樣貼身跟隨著術師,其他人對塔克拉來說完全沒有威懾力,他很順利地站到了離那位面孔柔和的黑發青年最近的地方。

雲深看了塔克拉一眼,這位年輕的族長似乎有種一定要接近他的奇怪興趣。雖然回憶起來找不到這種態度產生的源頭,但他只是想接近而已,沒有更多的舉動。在很多時候,和最初見面時那個帶著野蠻和狡猾氣息的族長相比,塔克拉最近的行為中多了些微妙的單純。似乎是受他影響,塔克族對雲深的各種分配都很配合,而且和非常擅長搞糟人際關系的塔克拉相比,他的族人和其他部族的相處遠沒那么差勁。也許是因為發色同屬於異類的原因,他們是所有部族中與遺族關系最好的。

「那是什么?」

塔克拉指著正向這邊拖來的某個東西問道。雖然很容易看得出來材質是樹皮,不過那種形狀就有些微妙了,把好幾條樹葉形,平底尖頭的小船塔克拉沒見過紡錘,形狀類似的樹葉倒是見過很多用結實的繩索綁成一個整體之後,就是他們現在見到的不規則形狀。塔克是常年生活在山中的部族,對大片水域很陌生,而現在要制作一條體積較大的能平穩航行的船基本上不可能,因此在種種折中之後,就變成了這種狀況。即使發生了什么意外,比如一條或者兩條小船漏了或者不穩,也沉不下去。

「塔塔,湖邊的魚已經變少了吧?」雲深說。

塔克拉點點頭。雖然他們捕一次就換一個地點,不過幾天下來,和一開始相比,獲的數量確實變少了。

「不過那里還有很多。」雲深抬起一只手,指向湖中。

塔克拉指著正在被推進水里的樹皮船,「……用這個過去?」

雲深微笑著看他,塔克拉沉默了一會兒,「……好吧。」

在這里,只有一個人對此算得上有經驗。因此范天瀾在完成手上的一些事情之後,就來到湖邊,指導塔克拉他們怎么把這條「船」駛進湖中。塔克拉在見到他之後臉上的苦逼之色更為明顯,但在水上航行對他們這些從未有過類似經驗的人來說是非常新奇的事,在嘗試新事物的刺激中,跟某人之間發生的不愉快也不那么重要了。

雲深帶了幾個在沼澤的各種水道和水泡中捕魚的少年,把他們領到營地的西南角上。在那里有幾個草垛,幾個婦女把一束束的草桿用鍘刀切成手指長短,均勻地灑在從沼澤中挖來的蓬松泥土上,灑水,接著再覆蓋一層泥土,看她們的樣子,似乎要不斷重復這個過程。

那幾位少年每個人都領到了一把鋒利的剪刀,雲深從小筐里拿出一條蚯蚓,把它剪成幾段之後丟到了濕潤的泥土上,對盯著他一舉一動的少年們溫和地說道,「照著我的做法,每一層大概剪這么多就夠了。」

看著根本沒有顧忌地從筐子里抓出一大把蚯蚓給他們示范的雲深,不僅那幾個少年,連跟在雲深身邊的青年看向他的眼神都變得非常微妙。

「術師……這是做什么用的?」

「飼料。」雲深笑道。

在遷徙之前,有飼養動物的部族都將不能帶走的它們都殺掉了,沒有一種經過馴化的動物被帶到這個地方來。但在捕魚和割草的時候,人們也抓獲了一些水禽和飛鳥,但能吃的通通都變成了食物。倒是狩獵隊生擒了幾對類似羊和鹿一樣的生物,現在就圈養在營地附近,不過草食動物恐怕對這些蟲子沒什么興趣。

實際上,雲深打算飼養的小雞現在還沒有出生,它們現在還是以蛋的形式待在雲深的帳篷里。要將這些受卵孵出來需要一些條件,不過在順手做個孵蛋房之前,雲深計劃中的第一個工程總算可以開始了。

生石灰的沸化已經完成,河沙也運到了附近,兩者經過攪拌之後變成灰泥,此時要蓋一座真正的磚窯所需的原料差不多就齊全了。在所有部族中只有遺族對建築有些經驗,雲深給他們普及了一些基礎知識,新磚窯在他的現場指導下,開始打下第一個地基。

黎洪站在雲深的身邊,看著人們小心地按照鉛垂線堆砌牆體,有些不明白用此前的燒造方式就能制作的磚塊,為何還要特地建一座新窯。對他來說,從聽到雲深說要讓人們學會自己制造工具,鐵礦的開采也終於開始之後,他就非常期待雲深能夠讓他們重新找回遺族歷史上那些不遜於矮人的煉鐵技術。黎洪幾乎每次去邊境交易都要到相熟的鐵匠那兒看一看,對方是個獸人,倒是不擔心黎洪學會他的技巧。因為遺族所在的地方雖然有黑石,他們卻沒辦法找到鐵礦。赫梅斯掌控了領地上的所有鐵的產出,每年邊境警衛隊在稅時節都會非常仔細地搜查遺族住地,絕不允許他們族中有任何鐵質工具的存在。為遺族租借土地能夠擁有的權力談判時,黎洪可以說勁了力氣,才為部族爭取到了租界內礦產的使用權。

一個沒有鐵的民族是不能前進的,這是黎洪的根深蒂固的想法。但在目前鍬,鋤,刀和其他鐵質工具都顯得非常緊張的情況下,雲深卻似乎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磚窯上。

幾經猶豫之後,黎洪還是把自己的疑問提了出來。

雲深正低頭看著手上的圖紙,聽到黎洪的疑惑之後,他抬起頭來,「黎洪首領,您去過不少地方,那么您見過的鐵爐都是什么樣的?」

黎洪想了想,把他在獸人帝國和青金王國邊境所見的鐵匠鋪中得到的見聞說了出來。發藍的炭火,通紅的鐵塊,大錘敲擊鐵塊產生的火花,這些影像對黎洪來說彷如歷歷在目,雖然雲深需要知道的不是這些,而是他們如何將礦石變成生鐵的技術。對於這個黎洪也知道一些,雲深一邊聽他說一邊在紙上畫畫,然後將一張紙遞到他的面前,上面用簡潔的線條勾畫出來的,就是黎洪剛才說過的煉鐵的熔爐樣式。

黎洪一邊暗自驚嘆這位黑發青年的繪畫技巧,一邊有些高興地回答,「就是這樣,我們現在有了一個鐵礦,只要有足夠的炭火,我們就能打造更多的鐵具了……」

雲深對他微微搖頭。黎洪停了下來,有些忐忑地看著他。

「黎洪首領,如果拿他們打造的武器,比如斧頭,」雲深頓了頓,指向一把正在調和灰泥的鐵鍬,「和這把鍬對砍,會有什么結果?」

「……」在前段時間,和獸人騎士的比武中,術師帶來的這些工具已經在實戰中證明了自己,斧頭雖然是重武器,但如果使用它們的還是遺族和獸人,武器本身的差距也不會有變化。

「以現在的鍛煉技術,要達到和這種普通農具同等的強度和韌度有些困難,而且這些方法的效率都太低了。」把那張圖紙翻到底下,雲深從墊底的文件夾中抽出幾張圖紙,再度遞給黎洪,「所以需要換一種方式。」

黎洪用一種難以名狀的心情接過了那幾張圖紙,這份圖紙看起來似乎是雲深自用的,不僅構圖更為復雜標准,而且還有許多標注,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術師,我……看不太明白。」

「這是熔煉爐。」雲深說道,沒有任何看不起的意思,他用鉛筆在紙上指點給黎洪看,「您看,這里是風箱,物料和燃料就是鐵礦和煤從這個火門投入,風箱鼓風,把廢氣通過這條管道通入預熱室…………」

經過漫長的解說,被深深震撼的黎洪半懂不懂地接受了這個方案,不過為何首先建造磚窯的理由他倒是已經非常理解了,只是還有一個問題,「術師,要建成這種『熔煉爐』,需要多少時間?」

「看效率吧。」雲深簡潔地說,目光投向正在忙碌的建窯工人們。

黎洪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相比於煉鐵爐的建造計劃,眼下磚窯的建設似乎顯得簡單了些,但沒有簡單就沒有復雜。就像伐木組那邊,第一天的時候,因為使用不當而被損壞的鋸子有整整十把,不甚弄傷自己的人更多,但現在的他們已經能照著雲深的要求制作出數以十計的獨輪車,將人們部分地從肩背手提的搬運勞動中解脫了出來。

說到解脫,黎洪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部受水力驅動,不知疲倦地制造磚坯的機械。

作者有話要說:大煉鋼鐵最苦逼了!接下來的兩章正在回爐……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