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是這樣煉成的(1 / 2)

只是一個普通人。

至少從雲深自己的角度來說,這是事實。雙碩士學位,二中一高工程師職位,大型國有企業工程項目組組長,還有兩年半外派工作經驗,這份履歷提出來看當然是很出的,以至於他為了在那短短三天內正式離職而不得不借助時空管理局的力量。不過祖國的人才太多,有23歲就攻關國家重點科研項目關鍵技術的博士和26歲的航天部門總工程師,未見於紙面報端的牛人更是眾多,相比之下,雲深這點資歷也算不上什么。而來到這里之後,過去的所有學歷職位什么都成了浮雲,雖然他腦子里的知識還在,但那些建立在數次工業革命基礎上的知識體系只有在遙遠的未來才能真正發揮作用。就個體來說,他的生存能力很低,身體素質也不怎么樣,至於法術和奧術這類不在常識內的力量,當然離他更為遙遠。要說有他現在有什么地方可以稱道的,就是意志堅定,外加運氣實在很不錯而已。

用他那位社會達爾文主義者的友人的觀點來看,歷史總是因為特別出眾的天才和蠢材而改變,而社會的總體進步則是由英推動的,占據絕大多數的普通人只是天才和英產生的土壤。普通人是社會需求的提供者和成果的分享者,站在分水嶺的一端,另一端的是創造者和控制者,無論社會如何進步,這種階級幾乎不可能消失。而對他一個在網上比現實活躍得多的死宅凡人來說,像雲深這種早早躋身英階層卻無自覺的人生贏家,真不是一般的討厭。

「這句話就邏輯來說漏洞太多了。」人生贏家說,不知不覺地換回了母語,「只有意象的拼合而沒有具體的指向,這句話不可能有確的釋義。而解釋權掌握在發布者手中,只需要針對已發生的事實增刪補充條件,就能實現它的邏輯自洽……」

范天瀾的眼睛已經變成了的形狀。雖然他年紀輕輕就面癱的臉上很少有什么明顯的表情,不過日夜相處,言傳身教之下,雲深對這位已經成為自己半個學生的青年的情緒還是比較敏感的。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停了下來。

「那么就是這樣了。」范天瀾說,雖然除此之外,亞斯塔羅斯也已經知道雲深的來歷,風暴君主一貫的風評是恣意妄為,卻很少插手領地之外的事務,這封口傳的短信已經是非常難得而且怪異的了。黑發黑眼的醒目外貌在遺族中就像湖泊中的一滴水,南山和黎洪也許同樣猜測過雲深的來歷和身份,但無論他們有過什么猜想,在那個確定雲深在這個群體真實地位的夜晚中,南山帶頭向他誓約的行為已經說明了他們的選擇。

雲深輕輕點頭,「不管別人有什么說法,我們要做的事情還是一樣的。」

已經開始的計劃,除非遇到不可抗力,否則就應該繼續下去。

小結會議結束後,雲深把主要力放在了煉鐵熔爐上,材料准備了這么長的時間,所有計劃中最核心的,也是黎洪為代表的遺族人最為期待的部分終於開始動工。其實在此之前他們已經用自燒轉砌造了一個生鐵爐,能夠日產數百公斤生鐵,不過還要經過其他工序才會變成能夠投入應用的熟鐵,至於鋼材,那就先不要想了。金手開得再多,雲深也不能直接從那邊買個小高爐過來,就算真能買得到完整地送過來,對他和這些正在艱難積累建設經驗的人們來說也沒有多少好處。因此工程還是規規矩矩地(照雲深的標准)從初級階段開始。

從已經建成投入使用的磚窯出產的磚塊幾乎全部投入了鐵爐的建設。建材的耗如此驚人,主要是因為熔煉爐和預熱室的牆壁相當厚,足足有70厘米,這方面的工程不必雲深心,真正需要他動手的問題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坩堝,另一個就是爐內的耐火磚,兩者都必須能夠承受1600°以上的高溫,才能算是達到雲深的設計要求。眼下雲深能夠掌握的硅藻土可以做出硅磚,他們目前開采的鐵礦品位還算高,卻是酸性的硫鐵礦,要做的只能是鹼性爐,硅磚不能用雖然要用也是可以,只是使用壽命比較短,出爐的鋼質也不太好。要么是鋁礬土,最好的還是鎂磚。

從手上掌握的資源來看,只要有足夠的時間,雲深估計他們也能找到白雲石來制作鎂磚,但眼下比較趕時間,他也只能用比較貴的辦法來得到合適的材料了。相比之下,坩堝就令人頭痛一些。有氧化鎂,粘土,熟石灰這些基本材料,並不等於他們就能把東西燒出來了。吳運鐸那樣的大家在造第一個坩堝的時候也經歷了數次失敗,還有人因此受傷,在目前只有雲深和黎洪算是一又四分之一個技術人員的情況下,更是困難重重。

但雲深和那些在幾乎一無所有的情況下建立起國家初步工業基礎的前輩們不同,他有外掛。

在現代儀器和技術理論的幫助下,雲深和他帶領的以遺族人為主的技術小組只是經過四次失敗,一次爆炸都沒有發生,就造出了適用的坩堝。現代坩堝勉強也能造,但雲深認為這樣步子就邁得太快了雖然就目前來說他已經非常躍進了。在這個世界的這個時代里,煉鐵的方式就是把煤炭或者木炭和揀選過的鐵礦一層覆一層地交疊起來,燒出鐵水鑄成生鐵塊,然後才鍛打加工。成品的好壞取決於鐵匠的手藝,一個技巧高明的鐵匠的受重視的程度不下於一位法師,這也是矮人族雖然占據礦脈,卻很少有人敢於跟他們搶地盤的原因。

按照雲深提供的配比,技術小組的成員在燒結好的坩堝內把生鐵,熟鐵,造渣料生石灰和助溶劑螢石放好,接著架到爐內用鎂磚砌好的爐架上,送入煉好的焦炭。燃料點燃,風箱向爐內吹入空氣,燃燒後的廢氣進入由閥門控制進出氣的一號蓄熱室,經過兩個蓄熱室的蓄熱之後,廢氣用鼓風機抽出煙囪,經過預熱的空氣被鼓入爐膛。

熱浪滾滾涌出,人們本能地向後退去,范天瀾把雲深拉到身後,眯起眼睛盯著從熔煉爐內透出的白得刺眼的火光。

「融化了。」他說。

黎洪帶上墨鏡湊近了一點,從觀察孔內看進去,坩堝內黑色的生熟鐵已經變成了紅色,正像蠟燭或者豬油一樣,以看得見的速度融化。雲深准備了三副眼鏡,等聚在這里的技術小組成員差不多全部看過,坩堝內的鐵也差不多融化完畢了,暗紅色的鐵水平平鋪展在坩堝表面。

接下來的工作是通過攪拌加快鐵水的脫碳反應,鋼釺破壞鐵水表面的平靜,下部的白色鐵水翻上來,令人難以直視,從中升起一縷縷淺藍色的火焰,鐵水沸騰的景象人們發出意味復雜的感嘆聲,黎洪感嘆道,「就像法術一樣啊……」

「只是加熱到一定程度自然產生的現象而已。」雲深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