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做人要大方(2 / 2)

「請恕我冒昧,術師,您為什么……」雲策遲疑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問題問了出來,「如此關照我們呢?」

只是相似的外貌這種理由對處事冷靜理智,手段實際的術師來說應該是算不上的。這個問題讓雲深停了一下,「原因嗎?」

「我想在這個世界上做一些事,證明一些東西。這就是我的理由。」

持續了半個多月的密集降水終於有了緩解的跡象,雖然天空看起來仍舊是濕漉漉的,遠山沉甸甸地壓在地平線上,沿著草原走來的一行人幾乎人人都腳步沉重,雨水將草原上的低平地帶變成了沼澤,稍微干爽一些的地方,草甸只要受點力,就會從底下大量地滲出水來,連空氣都粘膩不堪地裹在人的身周。

對毛發比較茂盛的生物來說,沒有比這種天氣更討厭的了。尤其他們還要在沒完沒了的暴雨大雨和中雨中和同樣沒完沒了的追兵戰斗,狼人們普遍感到煩躁。不過這一切總有結束的時候,雖然腳下的土地是屬於赫克爾的,不過近月前狼狐兩族將虎族的大軍一舉擊潰的戰績不是白給的,銳氣極盛的狼人騎士和狐族在領地邊沿對上了那些同樣勞累的追擊者,除了少數紅了眼的蠢獸,大部分獸人都在嘗試交手幾次之後就退走了。

至於在這之後會如何,至少斯卡現在是沒什么多余的力去想了。

不過前來接應的除了狼人和狐族,還有人類。甚至遠在騎著坐騎趕來的獸人之前,這些狼人就看到了人類的形跡實在是想當做看不見都不行,在陰沉沉的天幕下,那一片明亮的色是再明顯不過的路標。

部族的勇士們揮著刀迎向他們背後的敵人,斯卡一抖長劍,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汗水,「那是什么玩意?」

他很快就看見了。十數個紅黃藍綠紫等色的巨大橢圓形球浮在空中,底下綁著的細繩分系四端,將一張擔架平平吊在半空,由四個人類分別牽著跑過來,在狼人們不知該如何形容的目光中,擔架上跳下了一個負責壓重的人,然後跟他們一塊從拉塞爾達回來的遺族人急忙解下了他們最嚴重的傷員,將他放了上去。

這種手段不知該說是神奇還是詭異,引人注目倒是實實在在的,連戰斗中的異族獸人也有不少人為此分心而倒了大霉。不過戰斗沒有什么需要這些人類參與的地方,所以他們在跟斯卡和葯師打過招呼之後,就這樣牽著浮在半空中的擔架整隊回去了。

狼人們默默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斯卡把頭砸到葯師肩上,「我他x的覺得真累。」

葯師回手拍了拍他。跟狼人們比起來,顯然他的神倒還算好。因為狼人們不會讓一位葯師去戰斗,而他們被追殺的情況也沒有預想中嚴重,一方面是因為他們選擇的回歸路線相對隱蔽,另一方面是他們的觀測手段遠勝於那些還在使用眼睛和鼻子的獸人,只除了最後一段路實在無法避和追兵正面相對,但增援的隊伍非常迅速地趕到了。

這段經歷對葯師來說非常難得,他年輕的時候也曾在草原行走,卻從來沒有這一個多月來的驚心動魄。而除此之外,他也思索了一些以前不曾意識到的問題。

雨季是草原生命周期的一部分,雖然對大部分種族來說過量的雨水都是一種麻煩。經過赫克爾的村落時,狼人們就看到了因為戰爭而修葺不及,在猛烈的風雨中倒塌的茅草屋。說起來今年的雨水算是比較多的,斯卡他們終究還是沒趕上雨季前期,而往年的這個時候,大河上的浮橋已經被沖得只剩下兩頭的斷繩了,無論兩岸的獸人對它們如何加固,在咆哮的大河面前,這些通道不比一條爛草繩更結實。

然而無論狼人的騎士還是人類的擔架,無疑都是從對岸過來的。臨歸前的最後一次聯絡中,術師也明確地對斯卡說過,過河的事無需憂慮。不過正如術師一貫的風格,在親眼見到之前,一般人很難想象他是用何種手筆去解決問題。

聳立在波浪奔涌的大河邊的高大立柱遠比剛才玩笑般的色氣球來得醒目。斯卡走到它們的前方,默不作聲地看了一會兒,葯師站在他身邊,伸手撫上面前的灰白色柱子,兩人環抱的粗大柱身不知是以什么方式築成的,微涼的堅硬的表面看得出砂子的痕跡,灰色的漿體將它們凝固成岩石般的存在,他從高高的索塔頂端和鞍上回視線,看向前方懸在渾濁激盪的水流上,以略垂的弧度向對岸延伸的平整橋面。

「真是強大……」他不由自主地贊嘆道。

雖然這座在其他地方可以稱之為奇觀的臨時橋梁實際建成正式通行還是這兩天的事。

以現有條件,無論哪種材料的浮橋都不可能在汛期之後還存在,而各種建設方案中,只有懸索橋是有可行性,並且在短時內湊得出材料和人工完成的。架設所用的材料,其中塔柱截自原先為在山腹半地下的倉庫而准備的鋼筋混凝土承重柱,橋面來自木材廠,以粗大鐵環勾連而成的懸索需要定做,不過之前船塢煤窯等地的需求讓成品的時間因為熟練的流程而縮短,工坊緊趕慢趕總算全部趕了出來,還有吊桿,錨碇和橋面系等組件,考慮到實際條件和施工難度,執行者在工程中盡可能做了不危及安全的簡化,畢竟只要求人畜能夠通行,載重要求不高。

以現代施工標准而言,在如此短暫的工期,如此落後的條件下,以這種方式完成的臨時工程使用壽命會嚴重縮短,但能做到這種程度,施工隊的效率和施工者的才干連雲深都為之驚訝。而安全方面,雖說出過幾次險情,因為反應及時,也沒有出現什么嚴重後果。

所以連他這樣內斂的性格也要對范天瀾一再肯定,施工隊的其他人也表現得非常出色,但在其他人的眼中,為首的范天瀾已經快到非人的境界了,就某方面而言,他們的看法倒是相當接近事實。

連他們這些應該習慣了的人都如此,更不必說見證了整個過程的獸人們。祖祖輩輩的困擾居然被一群人類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解決,有部分工作還是在雨季中完成的,看著那幾個人類的勇士在大雨中的河面上裝設吊桿,立足之地只有腳下以看起來纖細非常的繩索結成的貓道,過程連圍觀者都感到膽戰心驚如果說與奧格的戰爭讓兩族的獸人受到了力量的威懾,這座橋梁則是贏得了他們真正的服氣和敬畏。而到了最後階段的橋面鋪裝,人類卻放了手,將這份工作交由兩岸的兩族共同完成。

就算這種行為讓某些頭腦過於靈活的獸人在背地里說是人類的虛偽,不過當撒謝爾的伯斯和赫克爾的阿奎那分別放下第一塊木板,然後將它們通過固定孔緊緊綁在橋底鐵索上時,兩端的獸人們還是發出了同樣的歡呼。

斯卡沒有見到那副景象,卻能夠從部下的描述中想象得出來,那名狼人本來也頗為這件事興奮,不過在看到族長的表情之後,他老實閉上了嘴。

斯卡就這么一路陰著臉回到了自己的部落,伯斯來到他的主帳外想向他報告這幾個月來部落里的各種事務,卻被出乎意料地擋在了外面。他從氣氛中感到了些許不安,因為連葯師眉間都有難以掩飾的憂色。

「葯師,難道是元老院那邊又有什么舉動?」他低聲問,對部落來說,恐怕最大的麻煩就是那邊了。

「不是。」葯師搖搖頭,然後回頭看向帳篷,換了一身裝束的斯卡掀開帳門走了出來。

「你跟我來。」他對葯師說,停了一下他又改口道,「算了,你在這里等著。」

留下葯師,他去了電台所在的地方。

「我要見你。」他說。

「隨時恭候。」遠東術師從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