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異常的那一刻,薩爾夫倫就警戒了起來,但來者的速度是如此驚,當那個巨大的黑色生物撞來的那一刻,他只來得及變成形,就巨響之中隨著破碎的山石一同向下掉落。
山崩了。
隆隆的滾落聲許久之後才停下,黑龍的力量不僅使一整座堅實的岩峰如沙堆般倒塌,放射狀的地裂以他為圓心向外伸展,強烈的地震驚動了附近的所有生物,但那恐怖的威壓下,即使林木紛紛傾倒摧折,滾岩飛石不斷,不僅野獸顫抖著蜷縮,連飛行生物都不敢逃離。
躺一片鏡面般的岩石表面的薩爾夫倫咳嗽了幾聲,如此可怕的沖擊居然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傷害,他受到的不過是這種距離墜落,哪怕對現的他也算不上損傷,只是籠罩頭頂的陰影是如此巨大,他要極目望去,才能看見這頭巨龍的頭顱,對上他的眼睛。
一雙冷酷的金色豎瞳。
「墨維……」他的聲音輕不可聞。
黑龍卻還是聽見了,他垂下了頭,然後刀鋒般旋轉起來的厲風中,當薩爾夫倫再度睜開眼睛,巨大的黑色龍體消失,銀色的剛硬發絲落到他兩側,白色的王袍閃爍著流動的暗花拂過,一只寬大的手掌抹去他臉上的塵土,另一手撐他上方的男有一張完全成熟的面孔,英俊剛硬,眼神凌厲。
「敢侵入的領地,是誰?」對方沉聲問。
薩爾夫倫睜大了眼睛,看著身上這個面孔幾乎完全陌生的龍族,他用有些沙啞的聲音問:「是黑龍……告訴的名字,才能交換。」
「有什么資格知道的名字?」對方說,然後伸手把他拉了起來,「黑發卻是龍族,難道是混血?」
「是純血。」薩爾夫倫說。
墨拉維亞的面孔湊近他,薄唇吐出冷酷的字眼:「那么,以王的名義,命令交出真名。」
這種行為,龍族中意味著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壓迫,無法抵抗的應答者將淪為對方的附庸……如同龍神宮之中的侍龍們。
薩爾夫倫看著那雙璀璨的金色雙眸,漸漸冷靜了下來,即使落到這種地步,黑龍主的威壓面前,他的意志仍然擁有完全的自由,也許是因為他的血脈仍。他們相持了片刻,墨拉維亞一錯不錯地盯著他,薩爾夫倫看著他的眼睛,幾乎要看進他的靈魂深處。
耐心並不是墨拉維亞的美德,但這里,他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耐性。
終於薩爾夫倫動了起來,他的手穿過墨拉維亞的銀發,把他的頭扳過來,將自己的額貼上去。
「忘了嗎,墨拉維亞?」他厲聲問。
墨拉維亞的目光有一瞬的茫然,突然沖進腦子的東西讓他一時反應不過來,但片刻之後他就推開了面前的黑發龍族,「哼……前王。」
他的口吻冷淡而陌生。然後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薩爾夫倫,「竟然活著回來了。」
「……」薩爾夫倫也從地上站了起來,「回來了。」
「祭品一旦穿越世界之殼,到達外層,『天網』就會找到他們,獵捕他們,將之困入網中。」墨拉維亞說,「然後用十到二十年的時間持續不斷地抽取力量,直到他們變成齏粉。那么,是如何活下來的?」
薩爾夫倫沉默了一會,除非真正到達過,沒有知道世界之外會是什么景象,也不會有知道天網是怎樣的存,「龍族永遠不會將一頭懷孕的雌龍送上祭台,那對夫婦進入天網之後也不可能有任何自由,卻有一顆龍蛋其中產生,並且被送了回來。」
「所以那就是?」墨拉維亞面無表情地問。
「是也不是。」薩爾夫倫說,他直視著這名比他高大得多的銀發男,「想知道,是奧維羅德千嶺,還是墨拉維亞儀祁?」
奧維羅德千嶺這個名字流傳的范圍並不廣,因為絕大多數的龍族和外族只以「龍主」或者「黑龍主」的名義稱呼他,對強威者的畏懼是不分種族的,他還活著的時候就很少有呼喚這個名字。哪怕他世界之外化身天網,他的強大和殘酷仍然不可超越,新任黑龍主族領地上的那些作為與之相比,簡直溫和得像頑童的惡作劇。
他的軀殼早已消散,天網那令窒息的囚牢中,薩爾夫倫卻仍然能觸摸到他留下的強烈意志。他不清楚奧維羅德做了什么,但墨拉維亞的出生絕非尋常,與如今這種形貌和性格的龍主相比,他記憶中的那個孩子純粹得如同一種幻覺,若非他始終不曾忘記……
銀發的龍主冷冷看著他,「這種血統的傳承是一種必然。不過,是活著的,居然將與一頭死龍相提並論?」
「記憶呢?」薩爾夫倫問。
「那種多余的累贅,留有何用?」墨拉維亞說。
極其微弱的波動從遠處傳來,墨拉維亞抬起頭,看向來時的方向。由於儀式主角突然離開而追來的龍們姍姍來遲,但這已經是他們盡力而為的結果,因為龍主的速度實太過迅疾,連以速度見長的龍族都甘拜下風。此地災難過境般的景象還未讓他們驚訝,龍主身前那個黑發的身影就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尤其為首那頭藍龍,他驚訝得連飛行都差點忘記了,下一刻他猛地撲到他們面前,想再向前一步,卻被無形的障礙阻攔。
「來得剛好。」墨拉維亞放下手說。
爾南德沒有理他,他只是看著那個黑發的俊美青年,急切地叫道:「薩爾夫倫!怎么……還活著?!」
見到這位過去的朋友和得力的助手,薩爾夫倫的眼神終於溫和了一些,但他還未回應爾南德的呼喚,墨拉維亞就伸手過來握住了他的左手。
「居然還能見到的回歸!這可實是太好了!」被隔絕外也阻擋不了藍龍的驚喜,他忍不住用一只腳爪去抓撓面前的屏障,一邊對與黑龍主並肩行來的前王龍說話,「回來有沒有受傷?是從世界之眼回來的吧,怎么沒有一頭龍被通知?這小子突然就跑了,還以為是什么事呢……」
聖王龍歸來的刺激,讓這位性格開朗的藍龍少有地嗦了起來,他甚至沒注意到墨拉維亞帶著薩爾夫倫所走的方向,是朝他徑直而來。
薩爾夫倫途中曾經想停下腳步,「可以換一種方式。」
墨拉維亞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吐字,「下來。」
藍龍高昂的脖頸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握住,激烈的反抗和怒吼中,以一種臣服的姿態,被硬生生壓倒他們面前,「做什么!墨拉維亞!……呃!」
這次是連腦袋都被砸進了岩石中,周圍的龍看到這種景象,雖然有龍不滿,但龍主的威勢所無龍能夠阻止,更重要的是,這是作為龍主的權力即使極少被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