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血腥回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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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旅途終於結束了,令人不舍的旅伴也終於要分別——也許只有一人對這批旅伴感到不舍。

目送著那幾名年輕人從容自在離去的背影,直到他們完全從視線中消失,一名商人才低聲咕噥道:「願神保佑,讓他們死在這座城市里吧。」

科爾森看了他一眼,笑了起來:「如果不勞動殺手行會,這很困難。如果你勞動了殺手行會……」他沒有把話說下去,但另一名商人用動作表達了他的未竟之意——他橫掌在喉前,做了一個切割的動作。

那名商人憎恨地看著他。

這種憎恨對科爾森來說無關緊要,他將目光投向碼頭上眾多房屋的尖頂之上,在目光的盡頭,有一片陰影般的城堡盤踞山丘,籠罩在城市上,那是他的家。

狹長的船頭劃破水面,融入河道上諸多穿行小舟忙碌的行列,沿著曲折的水道向前行去,小舟上載著如他們這般風塵仆仆的商人與旅者,這些懷著各種目的的人們匯於這座聞名於北方諸國的富裕城市,自更北方的冰雪荒野,從極寒之地深處的地獄火心附近發源的熱河是一個天賜的奇跡,大公閣下掌握了這個終年不凍的溫暖港口,在他的武力保證下,武器、香料和人口的貿易支持著市場長盛不衰,不過,在著名的聯盟商會會長因為戰爭陷落異國之後,城內的治安顯而易見地緊張起來。

這座城市在裂隙時代就已經十分繁盛,穿城而過的幾條重要水道的設計精妙至極,即使城市已經經過一次毀滅和數次擴張,仍然沒有任何一條道路能替代在石頭堤岸內深深的水流,流水不僅減少了這座城市的統治者建設維護道路的支出,也給城市本身帶來了清潔和安全。在這幾條水道上,十數條如彎月般的拱橋連接兩岸,同樣是那個時代留下的紀念,歷經漫長歲月依舊不改堅固,雖然已經無人再提它們與遺族之人的關系。在臨近城主辦公廳的一條寬橋上,一名斜倚橋頭的騎士漫不經心地掃視著身下絡繹而過的船只,有一只平平無奇的小船如普通的肥羊一樣從遠方行來,船上的旅者帶著長途旅行必然的憔悴,衣著也十分簡朴,在見到船頭一個身著長袍,神色相當不愉快的男人時,這名騎士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他從橋上飛奔而下,毫不客氣地撞翻兩個不長眼的行人,動靜之大理所當然地讓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站在船頭的那個男人用一雙異瞳看向他,然後歪了歪頭,又低頭看了身後一眼。另一個男人從船舷站了起來,他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在小船靠岸時一步踏上了石頭的河沿。

「我回來了。」他說。

更多的騎士和衛兵聚集到了這里,然後簇擁著向城主辦公廳而去。不久之後,一只信鳥飛出府邸,遠遠地朝遠方的城堡而去。

數日之後,一道隆重儀仗停在了城主府邸之前,換回日丹特色的華麗衣飾的科爾森勛爵和他的法師好友在眾人的小心翼翼的陪伴下走了出來,在踏上人階之前,科爾森短暫地停頓了一下,看向與大道並行的河道的另一邊。他如今的視力能夠捕捉到那個人群之中的單薄的褐發身影。

在這樣的距離上,兩人的視線接觸了一瞬,然後那名青年向科爾森點了點頭。

「我會想念他們的。」科爾森在車上說。

「我以為以你過去的做法,」異瞳法師說,「你會讓一個小破旅館偶然失個火,一個粗心大意的馬販子沒有把欄門關好,或者一伙流竄的盜匪混進了城市之類。」

「親愛的朋友,我已經脫胎換骨了。」科爾森說。

異瞳法師沒有理會他的雙關之意,「他們始終是個威脅,你明白,不僅僅是對我們性命的威脅。」

「我們和『他』——或者說『他們』,如今隔著非常遙遠的距離,是什么樣的理由,會讓一位或者幾位天賦者將他們的力量投擲到微不足道的角色身上呢?」科爾森說,「就是有人極大地妨礙了他或者他們的目的,傷害了對他們來說有充分價值的東西,比如說優秀的,難以被取代的下屬。」

「……你可以把他們趕走。」異瞳法師說。

「他們大概也不會在這里停留太久。」科爾森說,「實際上,我倒是希望能夠稍微挽留他們,如果他們願意進入我的商會,比如說幫我對個賬之類,未來幾個月里我就不必淹沒在那些煩人的數字里了。」

「你瘋了嗎?!」異瞳法師忍不住叫了起來,隨即注意到環境,壓低了聲音,他怒道,「你難道真的中了那名遠東術師的*術?」

科爾森的身體隨著馬車行進的節奏微微搖晃著,他坐在堅硬冰涼的座椅上,靜靜注視著他的摯友,從馬車窗外進來的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他輕笑著說:「我又不是在分享財富,實際上,如果他們願意為我工作,很難說是誰更占便宜。」

「難道你真的相信他們遠行千里,只是來『增長見識』?」

「我們已經經歷了足夠多不可思議的事,就暫時相信這個理由又如何呢?」科爾森說,「在我們自己要求延長停留的那一個月時間里,我們萬分榮幸地接觸到了許多新奇的事物,意識到有另一種思考的方式,和從這個世界獲得力量的方法。構成那座神奇城市的基石的理論,在成為俘虜之前,我如果聽聞,只會把把它們當做異端奇想,不會想要去嘗試驗證它們。在一無所知之時產生的恐懼,在意識到它們本質上都是自然本身的普遍規律之後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對我來說,這都不是壞事。」

異瞳法師看著他,嘆了口氣。

「我相信新的身體對你的腦子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科爾森並沒有否認,「確實如此,既然我已經通過那位創造奇跡的大人獲得了嶄新的生命,那我也理所當然地,會想要嘗試一種更有趣的生活。」

馬車轔轔駛過城市,城市的邊緣就是日丹之王城堡領地的疆界,城市居民們那些各種材質各種形狀的住宅隔著界限挺遠的距離,就像受驚的雞群一樣擠擠挨挨縮到了一起,在突然變得空曠起來的視野中,穿著制服的仆人們站在道路兩側,默默注視著這列華麗的車馬一路行來。城堡的主堡還在遠方的山丘之上,塔樓的窗口如同成雙的眼睛,同樣靜靜地看著這里。

異瞳法師在馬車里不安地動了動,科爾森神色冷靜。

日丹大公從來不做這樣的事。

除了過於隆重的,靡費人力的儀式,仿佛科爾森不是一個逃回家園的俘虜,而是一名凱旋的英雄,這片空曠的領地上似乎並無其他異樣,他們一路經過幾個校場,訓練的士兵數量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又經過一些毫無必要的禮儀,終於暫時擺脫了這種陣仗之後,科爾森和法師踏入了城堡。

然後異瞳法師被引去了偏廳,他的身份遠遠不足以介入大公閣下的家庭事務。科爾森在低著頭,小步快走的侍女的帶領下,微笑著踏入眾人正在等候的大廳,毫無意外地看見了等候在此的一群只能用老弱病殘丑概括的家族成員,然後家族僅剩的幾個女人走上前來,隔著一段距離,激動地表達了她們對他的關心和責備。科爾森耐心等待著,在她們充分表達了情緒之後,他才越過她們,走向這個國家,這個城市權力真正的主人,他的父親。

身材粗壯的大公威嚴地坐在鑲嵌著寶石的寬大椅子上,只戴了一枚戒指的右手搭在一個皮膚蒼白,眼神冷靜的小男孩肩上,僅僅面容來說,他們之間看不出一點血緣關系,表情卻十分相似,都是看起來對他的歸來既不顯得特別高興,也並非無動於衷。科爾森的目光最後落在了男孩身上,後者動了動身體,作出前傾的姿態,但終究是沒有向前踏出一步。

一個聲音從旁邊響了起來。

「科爾森。」

一個站在大公身邊不遠的男人看著他,除了大公本人,他的衣著是在場所有人當中最精細的,雖然不算高大強壯,但即使沒有那些裝飾,他本人在這里,在那些形容十分遺憾的家族成員的對比下,也顯得熠熠生輝。這名貴族對科爾森笑道:「雖然你大概已經對客套之語聽得厭煩,不過你能夠安然歸來,我從心底感到欣慰。作為妹妹最重視的最後血脈,如果你真的發生了什么意外,我簡直不知該如何在未來的天國面對她。」

「感謝您的關心,帕里斯舅舅。」科爾森平和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