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我全都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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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為伊本撒家族次子的第二個兒子, 赫曼十分清楚自己的命運, 權勢財富與他毫無關聯,所幸他的家族繁榮昌盛, 並因王國商業發達,即使被遠遠隔離在貴族的繼承圈外,他也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如果他表現得足夠出色, 他或許能在三十五歲之後得到一家真正屬於自己的冠名商號。他篤信自己能夠做到,並且這是自己唯一值得追尋的目標,所以他每一日清晨醒來都充滿希望,像海綿一樣吸取各種知識, 從數學、語言到百科常識,他會通過色澤判斷香料的年份, 也可以蒙上眼睛辨認三十種布料, 說出每一種的名字, 產地和價格,也許他還不能完全當起天才之名, 卻已經足夠母親為他感到驕傲。

當然, 年僅十六歲的他除了學習和商業見習的任務,也對那些隨著行商來到的異地風聞充滿興趣,他很喜歡搜集這一類的消息,並精心挑選裁剪他認為有意義的傳說記錄於紙上, 他從十五歲起開始這項愛好, 並從中得到了很大的樂趣, 到事情發生之前,他的風聞錄已經攢了有十幾張,他設想在第一個孩子出世的時候出版自己的第一本風聞錄。

當一艘來自遙遠國度的船只在撫松港靠岸,一群奇裝異服的商人在街道上支起帳篷,向所有人展示了他們的商品並引起了幾乎整個王都的轟動,赫曼雖然不是最早知道也不是知道得最多的那批人,也同樣發現了他們不同於其他商人的異常之處,他們自述是某位被稱為「術師」的強大天賦者的屬民,貿易不過他們此行目的的一個順帶行為,這群使者向國王請求讓他們那艘正在試航行的主船入港。

國王和貴族們用一種好奇,又漫不經心的態度同意了。

可想而知,那艘傳說中的巨船出現在海平面上的時候,人們是多么震驚啊,大半個碼頭的人都停下了他們的交易和其他動作,齊齊往天際盡頭張望,然後消息風一般傳遍大街小巷,不斷有人好奇地前往海岸。赫曼則早早向他的老師請了假,他在那座屬於伊本撒家族的山坡等待的時候,陸陸續續有其他的家族子弟來到他的身邊,年輕人們彼此交談,然後話語聲漸漸低落下去,所有少年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慢慢長大了嘴巴。

——……大……巨大……甚至不能僅僅用巨大描述的,那是什么造物啊?

它在海天相交之處海市蜃樓般出現,然後迅速地由幻影變成真實。

如此巨大,又是如此之快!

人們呆呆地看著它破浪而來,就像坐在船上看見了一頭海怪。

「那個」,那艘不知道還能不能成為「船」的存在筆直朝岸邊行來,正面已經寬廣得匪夷所思,側面看更是駭人聽聞,它如同漂浮的巨岩,又似移動的堡壘,讓人不能不疑惑是什么樣的力量能讓這樣的質量浮於水面,似乎連翻涌的波浪都被它碾平了,在那艘巨船腳下,水波如絲緞般輕柔擦拭著雪白的船身,與「正常船只」相較,這艘既寬又方的巨船沒有流暢的曲線,也沒有如林聳立的桅桿與吊索,它看起來如同整塊岩石雕成,兩側船身除了各有兩列整齊的孔洞,肉眼見不到任何建材的接縫,而在那小廣場般寬闊的甲板上,居然還有整整三層的建築。

如果以美的眼光看待這座海上建築,它幾乎找不到什么美麗的地方,但在赫曼這樣的年輕人眼中,所謂美感對於它是無比次要之物,這樣的體積,這樣的力量……當人面對這樣唯有無上之力才能創造出來的事物,除了驚怖與臣服,還能想到別的什么呢?

因為使它移動的力量不是來自外部的自然,而是來自那深邃無比的內部!

越來越多的人們趕到海邊,連國王和王後都移駕城牆,看著那艘「岩船」減緩速度入港,就像一條白豚被放進水池,被那巨大的體型和力量壓迫,其他船只像受驚的小魚一樣驚慌避讓,著名的綠寶石號也在其列,與那艘白色的異國巨船擦肩而過時,這艘久負盛名的商船被對比得像一條精致的舢板,船員們呆滯地伸直脖子,仰著臉長久地看著它,碼頭和岸灣邊的人們也像被掐住脖子一樣,發不出多少聲音。

當這艘船在港內調轉船身,以側靠方式接岸時,碼頭上的人們不約而同向後退卻,就像那真是什么怪物,那也確實是一個怪物——如此龐然大物,卻見不到一張風帆,船頭僅有一根又粗又壯的主桅桿,一架筆直的梯子通向兩層瞭望台,多一根繩子都見不到,除了插在甲板上層建築的旗幟們,這艘船幾乎沒有白色之外的顏色,連甲板都是灰白的,沒有木頭,沒有鹽藻,沒有附生物,沒有海洋浸染產生的特有氣味,它異質得仿佛不用一點屬於人間的東西。甲板兩側的過道寬闊得能跑馬,欄桿是鏤空的,雖然同樣漆成了白色,但它們的形狀和質感如同鋼鐵鑄成——實際上,它們就是鋼鐵。而在船身那寬大的後部,有一座煙囪,除了煙囪它不可能是別的東西,煙口大得可以隨隨便便塞進兩個人,黑色的煙霧從中洶涌而出,和煙霧一起產生的,還有來自船身內部的,低沉的鳴響震動。

就像活物潛伏。

然後一道長梯從船邊放下,有人從船上走了下來。

那艘船只在撫松港停泊三日後離去了,之後的半個月,與這艘相關的一切成為王公貴族到底層賤民共有的、極其熱切的話題,船上的人在王都留下了他們的商品,卻幾乎沒帶走什么財富,他們將交易所得的金錢換成土地和商鋪,臨走時還帶了一批奴隸,半個多月後,白船再度出現了。

依舊巨大,依舊彰顯著非人的強大,但和上次不是同一條船。

這個事實……比白船本身更令人難以置信。

每一次白船到來,赫曼都會偷偷去碼頭,那座海船如此顯著地立於港口,沒有一個人的視線能避開它,也因此幾乎所有的打量和打探都顯得自然合理。出於一種難以言說的心理,赫曼沒有一次穿著正經貴族或者商人的裝束,他買通了一個黑幫頭目,把自己和侍從打扮成貧兒的模樣,混進那些耗子群一樣的乞兒窮鬼中,驅趕他們像海灘小蟹那樣接近那艘船。最初他這么做只是因為這樣不引人注意,不久之後,他因此獲得了另一種好處。

船上的人對「耗子群」很友善,他們沒有傷害,甚至也沒有驅趕這些陰溝老鼠一樣的少年,在最初有些混亂的接觸後(一名短發的船員給了一個在地上撿拾麥粒的小孩食物,然後他——後來證實是她——被圍起來了),他們像赫曼一樣收買了碼頭上的一些活躍人物,讓這些耗子成為他們小小的搬運工和信使,所有的酬勞都當場結算成食物和飲料,耗子們彼此檢舉誰在接到的任務中有不軌之舉,被三人以上指認的倒霉鬼會被踢出去,告密者則能夠獲得更多更好的報酬,並能推薦他人加入隊伍,雖然同時他們也背上了連帶責任……

這又哪里像任何一種商人的作為?

赫曼迅速停止了他的偽裝,那些人只要見到他,就能輕易發現他和耗子的區別,就像白銀和沙子的不同,他回到家中,卻不感覺失敗,他的風聞錄在這段時間飛速地增加張數,在夜晚燈下整理這些東西時,他的心中充滿了無法抑制的好奇:這些海船究竟來自何方?他們尊崇的所謂「術師」究竟何人,為何在此前長久的歲月中不聞聲名(雖然也許只是這個世界太過廣大)?是誰,用什么方式制造了這些船只和那些商品(「火柴」,「瓷器」,各種廉價的水晶裝飾)?這些船員看起來聰明、強壯、靈活,又如此地年輕,人種看起來又如此駁雜,是什么樣的環境把他們訓練和教育成這樣的?他們屬於「術師」,那么術師又屬於誰,哪位王者或者哪個國度,更或者,那位術師自己就是一位統治者?那么,他推動這些航行和貿易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這些問題需要很長的時間來得到答案,可能有些答案會是致命的秘密,但——他現在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他有的不過是這個年紀應有的求知欲,又怎么會去刺探那些危險的東西呢?

數日後,他一如既往地在課室接受老師的教導,在他和其他子弟埋頭閱讀題目時,一陣尖銳嘯叫從天上傳來,孩子們抬起頭來看向高窗外,連老師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陣極其響亮的爆響突然炸在眾人耳畔,大家嚇了一大跳,先是老師跑了出去,然後是少年們,他們跑下台階,來到院子,尖嘯還在一聲接著另一聲扎進人的腦袋,所有人緊張地看向晴朗的藍天,清明的空氣中,一個個細小得差點看不清的黑點從港口那邊飛過來,向著似乎是某位侯爵宅邸的方向落下,爆出一團又一團大而閃亮的彩色火花。

驚恐的尖叫在府邸和府外的街道同樣一陣接著一陣,少年們驚慌失措。

「那是法術?」

「怎么會有這么遠的法術?」

「是大法師嗎,還是法聖?」

「有敵人嗎?是要戰爭了嗎?」

不是戰爭,也不是法師,也許是法術,但不是由真正的天賦者發出的。在來往航行三次之後,白船終於接受了國王和貴族的暗示,邀請數位沉穩可靠的貴族踏上他們的浮動領土,一睹這令人驚嘆的煉金造物的真容。那幾位地位崇高,品質可信的貴族雖然受到了極大震撼,總體而言,參觀的過程卻還算得上平穩順利,直到他們從迷宮般的船艙回到甲板上,一位伯爵問:「我看到你們的船頭並未安裝撞角,鏤空的船舷看起來又極易被繩鉤鎖住,雖說你們的巨船確實令人望而生畏,但幾年來我們也聽過不少凶惡海盜的傳說,巨財不僅會使人喪心病狂,也會將一團散沙凝聚成拳頭,你們難道不應為此早作准備?」

「其實我們的術師不喜歡爭斗,不過必要的自保手段,我們自然是有的。」白船的船長說。

接下來他就向貴族們展示了這種手段,具體動作不為人知,結果卻眾所周知,所有人都聽到或者看到,同一時刻侯爵的府邸受到了可怕的襲擊,雖然除了仆人間的踩踏和貴人的驚厥並無其他損失,可是誰能知道那些人是否保留了更可怕的手段來對付他們的敵人?面色發白的貴族們離開了白船,還帶上了一大串額外的禮物——十幾個被綁在一塊的夜行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