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角獸(五)修(1 / 2)

聖潔的純白身軀在奔跑時彷如清風,額上的螺旋尖角能刺穿黑暗,她的力量能治愈絕大部分傷勢這一切都讓獨角獸成為傳說中的生物。不過,即使是再熟知獨角獸的傳說,很少人卻知道,夢魘其實是由失去了力量的獨角獸墜落而生的。

也就是說,當獨角獸被黑暗所侵蝕,悲嗚而死的時候,夢魘,一種屬於黑暗丶渾身被黑色的火炎所籠罩著的不祥生物,就會誕生於世。不過,自世界誕生以來,能滿足到夢魘誕生條件的情況少之又少,所以除了獨角獸自身知道這件事之外,沒有太多人知道也不足為奇。

這兒是……?

這種力量……是足以墜落的力量……

跟……好像。

百野不解地四處張望,然後略為猶豫地向前走了幾步沒有任何聲音。

百野的視力向來不錯,可是她左右張望了一會,還是沒發現她到底去了哪兒。因為假如她還在原地的話,她應該看見史昂那幢石制的人造建築,而不是眼前一片荒蕪的景象。堅實的蹄子踏在□於外的石頭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百野自己都感覺不到自己正在大地上走動。

真奇怪。

再者,眼前荒涼陰霾的景象,以及爭先恐後向著百野身體涌入的黑暗氣息,都告訴了百野她所身處的地方,絕不是現實。

如果這個狀況再繼續下去的話,不用多久……

百野強忍著對黑暗力量所涌現的不適感,抬腳再一次向前走去。

一定要盡快找到出口,不然的話……

而且,史昂也會擔心的。

失去了自然的眷顧,再加上黑暗氣息的侵蝕,百野的舉步為艱。

黑暗的力量本就與獨角獸的力量互相沖突,而身處這種目之所及都是黑暗力量的地方,單是行走也讓她渾身劇痛。不過當務之急,卻是在被完全侵蝕之前離開此地。

……誒?

那是什麽?

站著亂石的高點,百野略低頭就能俯瞰著山腳下的所有景象。在盆地與瘴氣的中央,有著一個深不見底,彷佛直通地心一樣的無底大洞。而就在山崖的四周,有著無數眼目無神的人,正一個接一個地跳下這個散逸著濃厚黑暗氣息的黑洞。

那些人彷如失去了靈魂一樣,搖搖晃晃只知道向前走。

……僵屍?還是丟了魂?

百野又打量了一會,然後打算轉頭離去。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人影無意地進入了她的視線。

那是……馬尼戈特?

藍色的頭發不再肆意地飛揚,金色的鎧甲缺邊少角,就連頭盔也丟了,實在是一個非常狼狽的樣子。百野雖然渾身劇痛,可是在看見熟悉的人之後,她想也不想就放開了腳步,用力地向前沖。

雖然有黑暗的力量作為阻礙,不過百野還是迅速地跑下了山坡,向著那條長長的隊伍跑去。為了引起對方的注意,她一邊跑,一邊昂首長長地嘶鳴了一聲。也許這個地方並不傳聲,或者對方根本沒有注意到,馬尼戈特還是直直地向著懸崖邊緣走去。

等等!

那個地方……你不能進!

輕巧地越過崎嶇的山石,百野在隊伍之上一躍而過。她穿過人群,低下頭用力地將馬尼戈特推出隊伍之外。考慮到他和史昂是同伴,百野幾乎是用盡全力甩頭撞了過去,沒有手下留情。

可是出乎百野意料之外,馬尼戈特被她撞倒在地上,向遠方翻滾了幾下才停止,揚起了陣陣塵土。然後他緩緩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准備回歸百野身後的隊伍之中。這一次,因為他轉過身來面對著百野,她終於看清了對方的眼神。

百野只是見過馬尼戈特幾次,大都是在史昂的那幢建築物之中。不過,即使只是數次的見面,百野很清楚知道馬尼戈特絕不是眼神空洞無神的人。走路絕不會一步三晃,臉色也絕不是灰白的,而氣息更不會是死寂的。

馬尼戈特!你怎麽了?

百野吃驚地用頭抵著馬尼戈特的身體,出盡全身的氣力去阻止他向前走。不過,此時的馬尼戈特很堅持地向著隊伍的位置走去,而且張牙舞爪。

頑固!

百野一邊用力地頂著,一邊警告似的發出低聲的嘶嗚。一人一獸就這樣僵持了一會,然後百野用力一甩頭,再一次將馬尼戈特推開。

混蛋!

就是不聽本小姐說啊?

惱怒地低鳴,螺絲尖角上泛起了小小一團白色光芒。很小的一團,不過卻是百野現時所能運用的所有力量。百野低下頭,輕輕地將角撞向再一次站起來,向著她走來的馬尼戈特身上。銳利的角很輕易就刺入了失去盔甲保護的身體,然後那團白光從百野的角上消失,逐漸沒入到馬尼戈特的身體里。

百野眯著眼看著白光消失,這才緩緩地後退了一步。

醒了嗎?

因為在這種環境內動用了力量,所以百野的腳步顯得有點虛浮。不過看著馬尼戈特逐漸恢復神智,百野一點也不後悔。

被百野戳了一戳的馬尼戈特扶著頭,就像一只大型犬般用力甩了甩頭,這才抬起頭。重新回復清澈的眼睛,連同那頭亂七八糟的藍色短發左右看了一下,才落在與四周環境格格不入的百野身上。

「這兒是……黃泉比良阪。」馬尼戈特肯定地說。然後他自嘲般抓了抓頭:「早就應該想到了。」

「是你讓我回復神智的嗎?謝謝。」他看著百野重新笑得如陽光般燦爛,彷佛他們還身處於史昂的屋里。可是,在眼下這種情況下,百野卻十分不喜歡他這種笑容。言出必行,所以百野用角不滿地輕頂了一下馬尼戈特的手。

「喂喂喂,你這又是怎麽了……話說回來,你好像臟了?」

你才臟了!

聞言,不滿到極點的百野再一次低頭准備拿角去戳馬尼戈特。不過,馬尼戈特說得卻也離事實不遠。百野的確是『臟』了,不過並不是毛發被污泥所染黑,而是力量上被污染了。

也就是說,百野是從根源上『臟』了;而這種『臟』,則被如實到反映到她的身體上。螺絲尖角變得灰灰暗暗,四肢的毛發也漸漸變為漆黑。

「抱歉抱歉。不過你怎麽也在這兒?」馬尼戈特狼狽地躲過百野氣憤的一撞,連忙轉移起話題:「難道你也死了?」

聽見他這樣說,百野錯愕地看著他。

死?

馬尼戈特你死了嗎?

百野小心翼翼地伸頭嗅了嗅,然後像是受到刺激一樣用力打了個響鼻。

的確,那個討厭的氣息是比以前要濃……

馬尼戈特看著百野繞著圈打量他,無奈地撓著頭說:「你這是不相信嗎?」

這個嘛……

就在這個時候,又一波黑暗力量向著百野襲來。剛失去了部分力量的百野,自然是抵擋不了引起劇痛的力量。她前肢一軟,就在兩人毫無准備之下跪倒在地止。

好痛好痛好痛!

真討厭!

「喂!你怎麽了?」看著百野發出一聲悲鳴,就前肢一軟跪倒。不明所以的馬尼戈特慌張地蹲□看著她,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放在哪。就在那聲悲鳴之後,馬尼戈特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他以為是污泥的黑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了面積。在數分鍾以前,那些黑塊還只是在獨角獸的四肢上,而現在,已經漫延到身軀之上。

那雙天空般的眼睛,也在本來的顏色與鮮血般的艷紅之中交替。

馬尼戈特不忍心地輕輕將手放到百野的前額上,猜測道:「難道,你在被冥界的氣息污染?」

雖然劇痛難忍,可是百野還是不屑地甩頭打開了馬尼戈特的手。

一目了然吧。

「知道了。」馬尼戈特舉起雙手表示自己不會再碰。「我就不問你到底是怎麽來到黃泉比良阪了,那丶你在找路嗎?」

等到劇痛緩過來,百野輕輕地打了一個響鼻承認這個事實。試了好幾次才勉強站起來,她又向馬尼戈特拱了拱。

對啊,然後順道也帶你回去。

因為這個樣子回去,也於事無補了。

「雖然現在可能能力不足,不過應該也可以打開大門吧。」馬尼戈特考慮了一下,然後燦爛地笑著說:「以後可不要再亂跑了,下次可就沒有我馬尼戈特大爺那麽好心的人了。」

不會了,而且即使回去,也沒用了。

百野昂首看了看灰朦朦的天空,然後向馬尼戈特走了幾步。

那邊現在跟這兒大概也相差不遠吧?

不然本小姐睡著之後絕不會跑到這兒來了。

百野低下頭,輕輕地蹭著馬尼戈特。

本小姐這個樣子……不用多久也會墜落。

倒不如將最後的力量,讓史昂他驚喜一下吧。

「小不點?」看著獨角獸突如其來的溫馴,馬尼戈特除了覺得不現實,還有點不祥的預感。白光逐漸凝聚,而黑塊眾集的面積也逐漸大起來。「喂!你打算做什麽?」

雖然本小姐不肯定以前的『我』到底做了些什麽,不過本小姐很肯定,即使是以前的『我』也絕不想墜落。

所以,馬尼戈特,拜托你一件事

白光逐漸強烈起來,眼前的一切亮得只見純白。錯愕的馬尼戈特對這一刻最後的記憶,只有一對清澈無比的藍瞳,還有一名小女孩淡淡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