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著眉,等候回應。
她曼聲道:「蕭大人,實不相瞞,我不想當這個代王妃了,所以從前咱倆的盟約,就此作廢。如今我是陛下那邊的人,自然幫襯著他,我知道,朝中很多人都等著看陛下重蹈其兄覆轍,但只要我霍德音在一日,皇位上坐著的人,就只能是陛下。」
她的手順著袖角團花刺綉緩緩往上,隔著單薄的衣料,將他的手臂摁住。
她的笑容嫵媚多嬌,聲音卻無情無緒。
「蕭大人,這個交待,你滿意嗎?」
蕭澤斜斜一縷視線飄過去,仿佛並未聽到似的,道:「你將剛才的第一句話再說一遍。」
她一愣,沒想到他會說出這話,問:「哪句?」
他道:「你說不想當代王妃那句。」
她怏怏地往後坐,「懶得說。」
他猛地一下扼住她往回抽的手,平白無故地冒出句話:「霍德音,如果沒有當年寐城那一戰,你會不會……」
「會不會什么?」她凝視他的眼睛。和崔空齡天真下掩飾的狠戾不同,蕭澤的狠寫在明面上。他看著人時,笑意是溫和的,眼睛卻是寒冷的。
而此時此刻他看著她,眼中寒光盡褪,只余遲疑不決與小心翼翼。
蕭澤嘴唇闔動,後半句遲遲未能說出,猶豫許久,最後化成淺淺一聲嘆息,「沒什么。」
凡事沒有如果,何必舊事重提。更何況,在意這段過往的人,從頭到尾都只有他一個。
德音並未掙扎,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另一手搖著團扇覆上去,正好擋住兩人相連的手。「蕭大人有話直言便是,何必遮掩。」
俊朗男子的深情目光,望在眼里總是賞心悅目的,更何況,這目光里還帶了幾分隱忍,糅在一起,格外有趣。
她見他不說話,聲音愈發軟糯,笑道:「蕭大人,我知道你因為我臨時變卦而心有不快,這樣,我補償你可好?」
他被她的親昵沖得頭昏腦漲,吶吶問:「什么補償?」
她道:「蕭大人至今尚未娶妻成家,我正好讓姨母賜下一門好親事……」
話未說完,他站起來,「我不需要。」
她輕扯他的衣袖,「別生氣嘛,我說說而已,你不要,那就作罷,我重新想法子彌補你。」
他低眸望她。
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霍德音,何時用過這樣的眼神看過他,她那專屬於崔清和一人的嬌甜語氣,此刻卻是對著他。
他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忍不住覆她皙白的手,「這一次,你既然選定陛下,那就莫要再反悔。」
竟然是要再次和她同坐一條船。德音急忙道:「不反悔,陛下根基不穩,日後還請大人多多在朝中周旋。」
上頭有姨母,下頭有蕭澤,睿宗帝的帝位定能固若金湯。
他無奈問:「那代王怎么辦?」
她將代王捧到高位,如今卻要轉頭去做保皇派。代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都已經走到這一步,絕不會輕易放手。立場不和的兩個人湊一起,說是夫妻,不如說是仇人。
他想她是因愛生恨。
崔清和命好得很,得了她的愛,還能得她的恨。
「管他作甚。」德音話音剛落,抬眸眼前人忽然一陣風似地晃過,待她回過神,他已邁入竹林。
數秒,他重新走出來,手里拎著個人,往她跟前一摔,冷笑:「你未太松懈,在自己的府里,竟還讓人偷著聽牆角。」
德音定晴一瞧,地上的人竟是霍靈羽,不知道是從哪里跑出來的,此刻正可憐兮兮地喊她:「姐姐。」
德音蹙眉,語氣疑惑同蕭澤道:「不對呀,我明明讓人在外把守,沒道理她能進來。」
蕭澤低下腰,從袖里緩緩掏出把匕首,「霍德音,你妹妹是什么樣的人,你竟然不清楚嗎?外面那個望風的小廝,被她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