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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么也不肯信,可又不知道從哪里打聽消息。那之後又過了許久,久得我都快讓自己相信嬤嬤只是在信口開河了。那一晚上我正在大廳中陪客人喝酒,門外卻忽然喧鬧了起來,我聽見兩個小廝竊竊私語,是李公子非要帶自己新得到的美人一同進來,嬤嬤勸不住。」芄蘭唇角突然浮起一抹笑,語氣也急促了幾分,「然後我看見了半倚在李公子懷里的丹若。」

「他也看見了我,笑吟吟地走過來,要敬我酒喝。他那天穿著大紅的衣裳,可臉上卻是死氣沉沉的,斟酒的時候突然就在我耳邊小聲笑道,『小倌始終就是小倌,捧出一顆真心給別人,也要看別人嫌不嫌臟了自己的手。』」

敘述到此刻戛然而止。芄蘭蹲下身,將手指浸入溪流,要借清水洗去什么似的。柏舟在一旁立了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從袖中掏出一方布巾,走近前遞過:「山溪冰冷,二公子保重身體。」

「你是怎么看我的呢,柏舟?」

芄蘭將布巾接在手里,卻不擦拭,目光游弋在柏舟臉上,像是從未相識一般:「後來我不止一次夢見過丹若。他的手拉住我的,上面只余白骨,他說我們一輩子都已經被困死在這里,即便逃出去,最後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不會的。」柏舟搖頭,遲疑片刻,還是主動拿過布巾,將芄蘭雙手包裹於其中仔細擦干,「丹若公子只是所托非人罷了。」

「是么?」芄蘭卻僅僅是笑了聲,抽回雙手重新站起身,目光沉沉,「我現在也不過是空頂了個二公子的名頭罷了……若父親不在,還會有誰在乎我的死活?」

「我會一輩子守著您。」

柏舟突然出口的話語讓芄蘭瞪大了雙眼,卻見比自己稍高了半頭的青年低下頭,目光誠摯而認真:「不論謝家存在與否,柏舟此生只聽命於謝琮。」頓了頓,又溫言道,「逝者已矣,無論如何,二公子應當試著放下過往。」

芄蘭還是怔怔的,許久,才凝視著柏舟,緩緩露出一個笑來。

「但願如此。」

章十一.卷地風來

七月末,芄蘭終於下定決心一般地從書架中抽出一冊塵封許久的書本,置於案上。柏舟添茶倒水時常見芄蘭執筆沉思,墨汁偶然滴落衣襟也渾然未覺。

八月既望,宋笙笙前來道別,說要返回家中。芄蘭找了枚白玉扇墜子贈她,說是給她未來的夫家。

十月里京中最熱鬧的,大約就是當朝尚書令長子謝子圭同華寧郡主的婚事。華寧郡主是肅親王的獨女,出嫁那日十里紅妝,饒是長年生活在京城里的百姓,也有不少人為這盛大的排場震驚不已。

十二月初五為太後七十壽誕,今上於禁中設家宴,眾皇子親王紛紛獻禮賀壽,其中以二皇子與六皇子的賀禮最得太後歡心。

次年上元燈節,宮中宴請百官,可謝家的別院內,荷香端來熱氣騰騰的元宵,卻發現原本在屋中的二人沒了蹤影。而在同一時間,後院的石榴林中,芄蘭對著三柱清香燃盡手中紙錢,久久默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