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剛打開門,他姑父就回來了,他跑的太快,一下子撞到了他的懷里面,男人順勢抱住他,笑著問:「慌什么呢?」

高靜陽看見他姑父更緊張了,他回頭看了一眼,衛平已經走了出來,臉色比他的還要難看。他怕衛平會當著他姑父的面把他們的事情挑出來,嚇得他趕緊推開他姑父又跑,衛平叫了一聲,趕緊追了上去。

然後高鎮寬臉上的笑容就沒有了,臉色沉沉的,難看的厲害。

他可不是三四歲的小孩子了,是怎么回事他幾乎一眼就瞧出來了,何況他本來就對衛平存著一份戒心呢。

倒是老爺子壓根沒朝那方面想,笑呵呵地有些無奈地說:「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亂跑亂撞……手續都辦完了?」

「嗯,辦完了。」高鎮寬在沙發上坐下,心思卻不在家里了,問:「陽陽跟衛平打小就認識么,我見他們倆經常一塊玩。」

「他倆小學的時候是同桌,衛平他家就在隔壁小區住,離得近,他倆就整天玩在一塊。陽陽內向,不喜歡跟人接觸,沒什么朋友,衛平那孩子我看著挺好的,外向活潑,陽陽跟他在一塊玩,多少也會受點影響……你喝茶……」

「這么說感情挺深的……」高鎮寬接過老爺子手里的茶:「我看他們倆也很合得來。」

高靜陽和衛平不只是合得來那么好,對於高靜陽來說,衛平幾乎是他唯一的真正可以稱得上朋友的人,他信賴他,喜歡他,對於衛平來說,高靜陽不只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第一次喜歡的人。他們之間的感情是復雜的,高靜陽對於衛平的友誼里頭,很難分得出是不是還有一點同性的親昵在里頭,這是他的本能,不受個人控制,就好像男生對於任何一個女生來說,盡管也是友誼,那友誼也未必能夠像同性之間那樣純粹;而衛平對高靜陽的愛情里面,或許也摻雜了很多友情甚至親情的成分。青梅竹馬有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它是最穩固的,也是最復雜的,不只是愛情的濃烈,也有親情的溫暖,能不能發展成為戀人,只是看哪一種感情在你心里頭占了先機。

可是高靜陽已經被高鎮寬占了先機,而且占的滿滿的,已經沒有了多余的地方盛下別的人。高靜陽於衛平,相識的不遲,愛上的卻太晚。

高靜陽一直跑到了小區外頭的大街上才停了下來。衛平在後頭追著,外頭那么多的路人,動不動就是認識他或他認識的,他也不敢再跑下去。衛平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他卻立即躲過去了,說:「你剛才那話是什么意思,你還想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衛平看著高靜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想還像剛才那樣,直截了當地告訴他他喜歡他,愛著他,可是他又怕就此嚇跑了他,他們兩個以後當朋友都沒有可能。可是如果叫他就此支支吾吾地搪塞過去,他又覺得是錯過了機會,他這一生,似乎只有這一次機會了。他感到絕望而彷徨,看著高靜陽,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圈突然就紅了。

如果他此刻告白的是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就是這樣拒絕了他,可能他也不會這樣覺得傷心。只是如今拒絕他的這個人叫高靜陽,是他暗戀了許多年的朋友,他心里才會如此難受。他看著高靜陽,說:「你以為誰想跟你做朋友呢,我才不想跟你做朋友。」

「不想那你就別做了,什么時候想做了你再來找我。」

高靜陽看著衛平,露出了絕情的面目來。他們兩個在大街上這樣爭執,叫他又傷心又害臊。他從小受慣了家人朋友的疼愛,根本不懂得如何去關心他人,如何去設身處地地為別人設想。他到底是自私的,膽怯的,年輕的。可他也確實是真真正正的傷心和震驚,他後退了兩步,啞聲說:「你回家吧,以後……以後不要這么說了。」

衛平臉色難看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扭過頭就走。高靜陽想要抓住他,可是手都伸出去了,他又猶豫了一下,衛平便走的遠了。下午的風溫熱光滑,從他蜷著的手掌滑過去,他抿著唇,在路邊靜靜地站住。陽光從高大的樹木里頭透過來,投在地上,一片斑駁的樹影。他抬起頭來,看著衛平突然跑了起來,街上車來人往,他的背影也越來越模糊,終於消失在拐角的電話亭後頭。

震驚與慌亂終於都消失殆盡,只剩下悲傷來勢凶猛,將他完全吞沒。他心想,衛平以前不是這樣的人,他怎么也會變成一個同性戀呢,一定是自己的緣故,一定是他不經意地流露出了某些女孩子才有的特質,才會「勾引」了他,誤導了他。

他轉過身往回走,走到小區里頭的時候,一抬頭,就看見他姑父站在他房間的窗口處,靜靜地看著他,臉色平靜,看不出悲喜。他抬起頭生氣地吼道:「你看什么看?!」

滿腹的傷心變成了怒火,他跑上樓,一直回到自己卧室里頭,指著男人說:「我心情不好,你坐下來叫我****。」

男人竟然也沒有問他,就那樣坐了下來,他對著男人的肩膀就探了一拳,只是他的拳頭還沒有碰到男人的肩膀,他就心軟了下來,他回自己的手,說:「算了,反正也不關你的事。」

男人就伸手將他抱了過來,夏日炎熱,他們都只穿了一件短袖衫,彼此擁抱著的時候,體溫和熱氣很快就將他們融為一體。高靜陽默默地,說:「我可能連唯一的朋友都沒有了……

他說的很平靜,語氣卻很辛酸。男人抱著他的頭,問:「跟我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高靜陽不想跟他姑父說,他只說了一句,說:「衛平……衛平說他喜歡我,跟我喜歡你一樣的喜歡。」

話音剛落他就感到自己背上的胳膊加大了力氣,男人聲音也強硬了起來,問:「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我能怎么回答,我就跑了。」

男人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那笑聲也很輕微,可是高靜陽還是聽到了,他惱羞成怒,掙開男人的懷抱說:「你還笑?!」

「逃跑的確是你的作風。」男人看著他,說:「不過你應該明確告訴他,說你不喜歡他,只想跟他做朋友,他要是願意的話,你們就還可以見面,他要是不願意的話……」

「他要是不願意我就再也不跟他見面了?」高靜陽打斷男人的話:「就因為這個就不見面了么?我跟衛平都做了好多年的朋友了,我不想……」

「他如果有理智的話就會答應你的話,如果……他喜歡你的話。」

喜歡一個人,真的可以大公無私到看著他好自己就好的境界么?高靜陽不知道,他看了他姑父一眼,突然問:「那當初,在鄉下的時候,我如果不喜歡你,你也會願意只當我的親人么?」

男人就不說話了,目光炯炯地看著他,有一種志在必得的氣勢。

他語言又止,就聽男人沉聲說道:「人跟人不一樣,你當時要是拒絕我,我可能會強奸你。」

高靜陽一下子又窘又惱,使勁把男人往外頭推。男人挾制著他的胳膊,笑著問道:「現在意識到我不是好人了?我本來就不是個好人……」

男人說著就按住他的頭咬了上來,似乎在泄憤一般,又似乎在宣示自己的主權,將他的口腔全部都掃了一遍,然後啥著他的嘴唇不肯松開。高靜陽被男人推倒在床上,男人**一夾,下身就朝他狠命頂了一下:「就算不強上了你,反正也總有法子,要是連你也拿不下,我白活這三十年了。」

112章動人情話

高靜陽被頂的霎時沒有了言語,渾身都像觸電了一樣。男人放開他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全身都濕了,他被親的有些缺氧,眼睛迷茫地看著上頭的天花板,忽然想起自己對衛平無意的「勾引。」於是開口問:「你是把我當成女孩子來愛的么?」

高鎮寬愣了一下,高靜陽嘴唇還維持著微張的姿勢,看向他問:「你是把我當成一個女孩子來愛的么?」

「怎么突然這么問?」

「我就是想知道。」

「有什么區別么?」

高靜陽說:「我是一個男孩子,你不要把我當成女孩子來喜歡,那樣我怕時間長了,自己就真變成娘娘腔了。」

男人無聲笑了出來,無限愛憐地蹭著他的額頭,溫柔地說:「我知道你是個男孩子,並且愛的就是這個性別的你,可是我又從來沒有把你當成男孩子,因為在我心里,我愛你跟愛一個女孩子沒有任何區別。」

這是高靜陽聽到過的,最動聽的情話了。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湊上去,親了親男人的嘴角。眼眶有一點點的濕,卻不只是為這樣動人的情話,也為了他跟衛平可能再也無法還原的純真友誼。他看著他姑父那一張周正而英俊的臉,仿佛獲得了短暫的滿足,於是他放松了心神,眯著眼睛呆呆地看,仿佛沉入了一種如鴉片一般致命又滿足的快活里。他姑父與他而言就是有這種魔力,讓他不辨是非,不顧人倫,不理世事也不覺凄涼傷感

到了晚上的對候,衛平真的來了,站在樓下頭叫他。高靜陽剛吃了晚飯,正坐在客廳里聽他姑父跟他爺爺說話呢,聽見衛平的聲音,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他連鞋都沒有換,穿著拖鞋就跑出去了。已經是晚上的八點多了,外頭的路燈雖然亮了,可是被茂密的樹葉擋著,小區里頭黑脆脆的一片。四下里靜謐的一片,只有外頭街上的車駛過的聲音,他跑到小區里頭叫了一聲「衛平。」衛平從一旁的桂花叢里走了出來,站在梧桐樹下頭朝他探了探手,說:「陽陽……」

高靜陽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他站在原地,還沒來得及走過去,衛平就自個兒走了過來。六月的夜色溫柔涼爽,只有偶爾吹起來的風是熱的,夏日的夜晚的風有一種獨有的溫柔,有些潮濕,有些悶熱,有些涼意,又有些光滑圓潤。衛平停下腳步,隔著夜色靜靜地看著他,說:「陽陽,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白天的事情,你別放心上行不行?咱們還和從前一樣,還是最好的朋友。」

還和從前一樣,他們可以還和從前一樣么?高靜陽看著衛平那一張在夜色里模糊的俊秀的臉,抿著嘴角,重重點了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