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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欲之人,尤其是那雙仿佛不含一物的眸子,明明是個一顰一笑都讓人心魂動盪的主,偏偏不好好利用自己的優勢,將那些情義全都藏起來,只剩下兵器一般的清冷。

可顧家小公子有個世人都有的通病,叫越是求而不得的東西便越是好,而他這個病尤其嚴重,所以雖然美人面上冷冷的,沒半分歡迎他的意思,他卻還是像條哈巴狗一樣搖著扇子探進了人家的閨房。

進去之後孟一樂先是人模狗樣地對對方施了一禮,「在下顧明琅,見過姑娘。」

對方好半晌才回了句:「你見過我做什么?」聲音里的涼意更甚,淡淡的,帶著幾分對世間毫無留戀的意味。

孟一樂聽她願意回話了,不用人請走過去坐到桌旁,將自己的折扇隨意扔在桌子上,攏著袖子給對方倒了一杯茶水,「古人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來見姑娘,自然是想一睹芳容,瞧瞧揚州城第一美女是什么模樣。得空得了一個風流的稱號,日後被人問起來卻是一問三不知。」

這話聽上去雖顯得孟浪,卻又極討女孩子歡心,顧家小公子雖然都是靠著顧家的臉面和一張俊俏的臉流連花叢,可他在風流韻事上如此享有盛名,與那張會哄人的嘴卻是分不開的。

紅衣女子深深瞧他,眸子里似平靜的湖面被誰劃開一道波紋,「公子可是瞧清楚了?」

「還未,」孟一樂從懷里掏出一個薄本,只是壓在桌上卻沒急著送出,繼續與美人周旋,「你的美層層疊疊、環環繞繞,總能撥開雲霧又見一村,我才瞧了這一會兒,還沒能領略其中一角,又哪里敢說『瞧清楚』這三個字?」

「公子覺得我美?」紅衣女子問出的話涼涼的,卻還是接過了顧大紈絝遞過來的那杯熱茶,低頭輕輕抿了一口,不等孟一樂贊美,冷清地勾起唇角,眼內無半分笑意,「與百花樓的芷蘭比如何?」

百花樓一聽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地方,按理說沒有任何一個清白女子願意自降身價與勾欄院的花子們做比較,即便對方是揚州第一花樓的第一頭牌。

說起芷蘭花子,又是另一個傳奇了。這位做百花樓的頭牌已有整整十三年。

十三年,便是呱呱墜地的娃娃都到了豆蔻年華,更別說是從一名婢女慢慢爬上花魁之位,又在上面帶了整整十三年的花子。

便是上天賞賜的好容顏,也該在淫樂酒臭里凋零了朱顏,一點點褪去顏色惹人憐憫。可偏偏百花樓的芷蘭仙子聖寵不衰,饒是已經近三十歲的年紀,仍似那剛出閣的姑娘一般水嫩,而那副飽受磨煉的性子卻日漸圓滑,身後恩客貴人一抓一大把,大有將百花樓的媽媽取而代之的架勢。

花子紅了這么多年,就算不是頭牌也該攢夠了自己的賣身錢,從萬惡的勾欄院中逃離出來,偏偏芷蘭花子就像是畫地為牢了一般,在里面盤踞著一天又一天,轉眼已經十三年。

如黃粱一夢。

這個問題孟一樂想了半晌沒想出一個答案,他最不願敷衍世人覺得無足輕重的女子,認真道:「姑娘可是給我出了一個真正的難題,芷蘭花子聞名揚州、驚動天城,自是有一番她人不可比擬的爛漫風情。」

他頓了頓,觀察對方的神色,「姑娘覺得在下說的可對?」

紅衣女子瞧著他,表情比之原本的冷淡又多了幾分怏怏,她瞥了一眼被隨手扔在桌上的折扇,道:「我累了,公子自便吧。」

孟一樂抿了抿唇,低頭無奈一笑,「看來在下惹姑娘不開心了,」他拾起那把折扇,站起身對著女子又是庄重一禮,「如此,在下便不打擾了。」

對方沒回應,他正要舒一口氣往外走,又聽見屋內的人說:「公子昨夜一夜沒睡?」聲音里難得聽出幾分情緒,有著絲絲玩味。

孟一樂知道自己剛剛在門外的話被她聽到了,也不知道臉紅,大大方方的裝作一個受害者的模樣,轉身扯出抹坦盪笑容:「佳人有約,不敢不至。」

屋里的人忽的綻開一朵笑靨,她掀起眼皮嗔怒一般柔柔瞧過來,用那仿佛打罵情郎的語氣問他:「誰與你有約?!」

「在我心中,姑娘早就在奈何橋邊與我約定三生。」

屋內的人聽完這話眼睫動了動,站起身來,身上紅色薄紗跟著飄拂,她蓮步輕邁走到孟一樂身前,伸出一只柔夷般柔嫩的手,從衣縫里一點點探進了孟一樂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