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慢慢安靜下來。

心靜之後那些紛繁雜亂的聲音突然也清晰起來。

「哎，你放假去哪里玩了？」這是最後一排的女生說的。「沒去哪，被我爸關在家幫忙了。」這個是她前面那個女生說的。「關在書店還好，我爸讓我和他一起去上班，說是提前體驗生活，累死了。」這個是最後一排女生的男同桌說的。

「吳琴，你放假干什么了？」吳琴的同桌說。吳琴停下背書，笑道：「沒干什么，我爸媽回來了一趟，和他們待在一起了。要上課了，快背書吧。」

「哎，你知道抑郁症嗎？」高陽身子一僵，看向斜前方那個女生。她坐在第二排，和他們還是有一點距離的，在教室里繁雜聲音的掩蓋下，蘇陌一定聽不到她的話。「知道一點，怎么了？」她同桌問道。那個女生神秘兮兮道：「我媽有個朋友是心理醫生，我們班有個同學在我媽朋友那里診斷出來抑郁症啦。」「啊？」她同桌一聲驚呼，看到周圍一圈人都在看著她又小聲道：「是誰啊？」

那個女生回頭看了一眼蘇陌，掃到高陽警告的眼神時訕訕轉回去，輕聲道：「待會又說，上課了。」

語文老師踩著上課鈴進來，此時教室里溢滿了朗朗讀書聲，連趴在桌上格格不入的高陽都忍不住挺直背脊，在蘇陌旁動起嘴皮子。卻不是在讀書，而是道：「蘇陌，放假這幾天你去過醫院嗎？」

蘇陌讀完了一遍課文才停下，道：「沒有啊。」

「你見過什么醫生沒有？」

「沒有啊，怎么了？」

「哦，沒事，就問問。」

蘇陌不明所以地繼續背起書，高陽用手撐著腦袋，微愁著眉。蘇陌沒見過什么心理醫生，又怎么會診斷出抑郁症呢？難道不是蘇陌，班級里還有別人得了抑郁症？可是那個女生回頭看蘇陌干嘛？

身後的何寧戳了戳他的背，他回頭去看，何寧已經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書來，他剛想問怎么了才猛然驚覺教室里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沒有了讀書聲，而他腦袋後面能感覺到清晰的寒意……感覺他的腦袋轉了一年才轉回去了，看著大腹便便的語文老師，高陽訕笑道：「老師，有事兒？」

一班的人都在幸災樂禍地看著他，除了蘇陌。

大腹便便的語文老師冷笑道：「你以為你思想者呢？叫了半天都不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聾了呢。你出來。」他一掃教室，「你們，繼續背書，停下來干嘛？」

郎朗讀書聲再次響起，高陽無所謂地跟在語文老師身後出了教室。在走向老師辦公室的路上，語文老師已經開始了教訓：「高陽，不是我說你，高三這個時候轉學本來就不太好，你也知道你是塞錢才進來的，你更要好好讀書，你爸媽掙錢都不容易，他們送你來這里是為了讓你來這里混的嗎？之前你和你們班主任說要和蘇陌坐，你們班主任是想著蘇陌能幫助你，你好好和蘇陌學學，可是你呢？怎么還是這么不認真呢？」

語文老師坐到椅子上，仰頭看著高陽一臉的不在乎，氣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賊？！高陽，你看看你放假前的小考，你幾乎是交的白卷，比起倒數第二還低了幾十分，你好意思嗎？」

高陽點點頭，又迅速搖搖頭。

語文老師吐一口胸中的悶氣，瞪著他道：「這些話本來應該你們班主任說的，可是你也知道你們班主任性子軟，好脾氣，怕傷你的心……你也體諒體諒你們班主任……」

高陽眨眨眼，無辜道：「我體諒了啊。」

語文老師大罵道：「你的體諒就是猜完了數學選擇題然後再每個大題上寫個解、設？你他……我教書二十幾年來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學生！」他一拍桌子，嚇了高陽一跳。

現在辦公室里沒有老師，有早課的老師都去班上守著了，沒早課的還沒來。高陽忙抽出兜里的手乖乖背在身後，低頭道：「老師，我確實不會做啊。」

「不會做你不會學嗎！每個人的智力都差不多，為什么別人會你就不會？我的語文卷子只要是識字的都會做吧？你倒好，猜完了選擇題就埋頭大睡，給我交了張皺巴巴的答題卡，你真是……」老師指著他，罵道：「一塊朽木。」

朽木不可雕，爛泥不上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