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子在大梁國是可以問斬的罪責,對於這條皇室禁令,紀連翰再清楚不過。
二十多年前,皇宮之內血腥的一幕在他幼小的心間留下了無可抹殺的陰霾。
如今,無論如何,他都不該再次重蹈覆轍。
即便他對面前之人再有情。
可有情,又能如何?終究敵不過無上的權勢!
眼下為了保全自己,他必須犧牲面前之人和他們的孩子。
紀連翰漠然的伸出手,從那梨木盒中取出了安魂玉。
這玉石只有皇族下葬時才能使用,彰顯著皇族高貴的身份,對來世寄托著一份寧和的祈盼。
紀連翰長長的指尖滑過棺中人溫潤的唇瓣,反復撫摸著。午膳才服下的葯物,欽哲的體溫仍然沒有消退。
良久,紀連翰終於將那安魂玉放入了那人的素齒之中。
「只能為你做這些了,欽哲。」
輕聲呢喃道:「若有來世,別再愛我……」
紀連翰面無表情的望著他,看著他高高隆起的肚腹,就當是今生今世的最後一眼吧。
自己或許真的沒有想象中那麽愛他。
以至於如今這樣犧牲了他和腹中的孩子,心中倒也沒有甚感痛苦,倒是有幾分解脫。
如此的愛情,換個可人兒,也還會有。
子嗣,他還有正妃和幾位側妃,年華正盛又何必憂愁?
想著想著,紀連翰嘴邊微微浮起一抹冷酷又帶著幾分溫柔的笑意,終於不再流連,轉身而去。
「封棺……」
院中的隨從立即下了指令。
王爺的心思誰都能看的透徹。
縱使過去一年多來,這個小院兒是王爺最愛來的地方,徒單欽哲也極受寵幸,但終究他走上一條不該走的路。何苦要因愛王爺而執意誕下子嗣?
而這個決定最終葬送了他自己的性命。
天上的光,忽然之間變得極為黯淡。
狹小的夾縫之間,一只修長的手,顫顫微微的扒了上來,努力想抓住那僅有的明亮。
「我一生追求愛情,但愛情究竟是什麽……?」
本是句隱隱低語,卻在此刻肆意怒吼般的直沖雲霄,繞梁不絕。
緊接著,一切都變得悄無聲息了。
光明,不再。
記憶在這里斷裂開來,心痛之至的讓人無法吶喊也無法呼吸。
忽然一陣猛烈的風吹進了帳內,床榻旁燭台上的燈火「啪」的熄滅了。
「公子!」
帳篷外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仆人在帳外喚道。
慕容欽哲在漆黑之中睜開了眼睛。
「什麽事?」
「公子,大梁國的使臣夜里剛剛到了。」仆人活里雅的聲音帶著幾許不安。
慕容欽哲猛的坐了起來。
早聽大汗說大梁國今年最近會派使臣來,只是沒有想到,竟會這麽快。
「他們……?」
活里雅跪在帳外恭敬道:「公子,這些使臣確實是奉太後之命來選側王的。」
側王便是大梁皇宮中自古對男妃最高的稱謂,其地位遠遠告於所有的嬪妃。
慕容欽哲緊緊握住拳頭,手中像是能滴出血似的。
三年了,三年了!
每一日他的心都在地獄中被仇恨烹煮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