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她的夫郎,方殊宛仍舊沒有成婚的真實感。就像從前在方宅,她一個人,住那么間大屋子,偶爾丫鬟陪她睡會兒,說說話,日子這樣過似也沒什么不好。但她知道有一日自己是要嫁人的,那人晚上回來,必要對她說白天的種種,或許是好玩兒的,又或許是抱怨。
無論說什么都好,只要有點人聲。
她輕輕嘆口氣,側過臉去看燈燭,半夜醒來,苻秋還在身邊。方殊宛摸到他的手,苻秋便醒了,迷迷糊糊問,「怎么了?」
方殊宛深吸一口氣,欲言又止道,「沒什么。」
苻秋側過身,「姐姐有話便說罷,朕聽著的。」
方殊宛轉過來看他,她一雙眼亮如星辰,是很好看的,說話也溫柔。
「臣妾說的法子,皇上想過了么?」
苻秋一時全醒了,尷尬道,「還沒給他說。」
方殊宛訕訕笑道,「那便找個機會說罷,皇上畢竟是皇上。」
她話里的意思苻秋也懂,當皇帝哪兒能不生個兒子傳宗接代,小門小戶傳家業,富有四海就想江山千秋萬代。大道理苻秋懂,可真要對東子提這事簡直奇怪透頂。而且萬一東子說,他也要去生個兒子再來……那怎么辦?!
四更天,苻秋睡意全無,叫人進來伺候。不到點卯時辰便出鳳棲宮,讓宮人打著燈籠在宮里轉轉。
沒轉幾步就轉到東子的獨院了,身邊伺候的個小梆子是東子的干兒子,之一。
苻秋遂招來吩咐,「去看你干爹在不。」
沒片刻梆子回來,袖手躬身,「里頭沒人。」
苻秋心里略沮喪,叫人帶路去昭純宮了,東子前些天說,把雲含安在昭純宮了。
昭純宮一聽跑腿太監說皇上要來,忙叫雲含起來接駕。
雲含睡得本就淺,苻秋來時,他已急忙挽了個髻,里三層外三層,厚重的衣服拖在地上。
苻秋叫他起來。
雲含便束手束腳在旁站著。
左右俱被叫出去伺候,不一會兒就聽屋里響起琴聲。
雲含的琴是絕妙的,苻秋嘖嘖稱贊兩句,心不在焉地掃視一圈,便道,「你這里太簡陋了些,回頭朕叫人來添些東西。昭純宮也許久沒人住了,朕記得有人的時候,都在朕小時候了。」
昭純宮原也是先帝一個男寵的住處,離皇帝的寢宮很近。苻秋微眯起眼,約略記得,那個男寵素凈得很,說話也透著股溫柔,冬天里會把下人都叫進屋子伺候,不讓他們在外站著。
而男寵的宮里頭都只有太監,沒有宮女。這也不難理解,說不得年輕男女碰在一起干柴烈火,要出點什么事,皇帝臉上不好看。
苻秋略喝兩杯茶,聽完一支曲就叫雲含停。
雲含安靜坐著,倒不多話,沒問苻秋這個時辰來作甚。
「朕記得,這是你原來那把琴?」苻秋手指摸過琴弦,略撥一下,嗡一聲響。
「是。」
「東子和你認識的?」苻秋又問。
雲含低著頭,「在宮外多勞東子哥照顧。」
苻秋點頭,「你們怎么認識的?」又看雲含一眼,「別緊張,朕就想找人說說話,問什么,你答就是了。」
看苻秋踱步到窗戶口,自推窗吹風,雲含以低而溫和的聲音說,「就在樓里認識的。」
苻秋眯起眼,心說,這東子還逛花樓的?還是瞞著他去的?!於是按捺怒氣,坐回桌邊,拿著個茶杯在手里把玩。
「他去喝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