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既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媽,生活工作上的照顧還好,要教他為人處世,人生道理,他哪里有資格。

又猛吸兩口煙,火焰快速地燃燒近了黃色的過濾嘴,鍾岩用手指把煙蒂掐滅,說得嚴肅又真誠:"明天開始你別跟著我了,回羅川那讓他親自帶你。"

想了想又補充說:"我建議你還是別干這行了,娛樂圈真的不適合你。不,你這種脾氣,我看什么圈都不適合。"

馮以辰皺起了眉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突然被炒魷魚而倉惶和不安,說出來的話更讓人啼笑皆非:"你不能趕我走。"

"我不能趕你走?"鍾岩剛咽下去的氣被噼里啪啦地點上來,點得他七竅生煙,之前在胸膛里打轉半天的話此刻終於找到了發泄口,竹筒子倒豆子一般,一個不留:

"馮以辰,你以為四海之內皆你媽,全天下誰都得寵著你讓著你是吧?你本事大,一個小小的助理當得比大腕還大腕,得罪完演員得罪導演。你清高,你有潔癖,被薇薇碰了要去消毒,被導演勸個酒你能用酒潑他,你那么本事,怎么不直接潑硫酸呢?啊?你太大牌,我只是個二線小演員,幫你擦屁股都來不及,實在伺候不起,你愛跟誰跟誰,明天就滾,還我個清靜,行么?"

四海之內皆你媽,這話是他之前接的一部電視劇里的台詞,現在想來簡直是為馮以辰量身定做的。不是對著他媽,他又怎么能囂張至此,什么動作都敢做,還跟沒事兒人一樣?

鍾岩他平時脾氣算得上不錯,他只愛調戲人,不愛罵人。這下把話全說出來,暢快不少,沒了力氣一樣坐倒到了沙發上。

馮以辰顯然是被他連譏帶諷的話給說怔了,反應了幾秒像是在判斷他說的到底是個什么意思,感覺鍾岩並不只是在說氣話,他是真的不想要自己了,才神色緊張起來:"我……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他肩膀垂了下去,像堅韌的小禾苗經過了風吹雨打,圓杏一樣的眼睛一眨不眨望著鍾岩,看著有點沮喪,又有點委屈,如果仔細觀察,眼眶還瞧瞧地泛紅,梅花鹿一樣的無辜。

鍾岩心律不齊了一下,他以為自己是被馮以辰小學生都不如的同理心給氣的,話在嘴里轉了轉,想應該如何解釋,可這種人情世故,真是沒有辦法用語言解釋。

他又不是小學老師,要給他上思想品德課。

煩躁不堪地再點了支煙,終究還是對這個單純的過分的青年不忍心:"你啊,這叫少爺身子小廝命,我教不了你,之前你給我惹的麻煩我會想辦法處理,你回去找羅川給你安排個不用同他人打交道的工作,文員行政都可以。你看,跟著我你也學不到什么,出外景還要深山老林的跑,明星的生活並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光鮮,沒什么好的,是不是?"

鍾岩發現自己對著馮以辰,總有出人意表的耐心。就算是被他氣成了一佛出世二佛涅盤,只要他口氣軟下來,自己就舍不得過分責備。

就像對待從未沾過世俗污穢,晶瑩剔透的水晶玻璃,它的鋒利傷了自己,反倒因為自己的鮮血讓它蒙上污塵而心疼不已。

"我,嗯,欠輝煌一筆錢,不做藝人的話,當經紀人會還的比較快。"馮以辰咬了咬唇,說話磕磕巴巴,紅暈還慢慢地爬上耳尖,白皙的手指還緊張地攪合在一起,仿佛在說什么難以啟齒的事。

"欠多少?"

"什么?"馮以辰不敢置信地看他。

"我問你欠多少,不多的話我幫你還了,男孩子選擇合適自己的職業很重要,哥是過來人,走錯一步要回頭不是件容易的事。"

鍾岩離馮以辰近了些,摸摸他柔軟的頭發,口氣溫和下來:"你還是別去禍害別人了,找個別的工作,不用和人打交道會比較好,唔……比如圖書管理員這種的?"

頭發那么軟,脾氣怎么那么臭呢?

那么臭的脾氣還來娛樂圈,跟著別人他怎么放心。

馮以辰安靜地讓他揉自己的腦袋,視線朝下沉默了一會才說:"不,不用了,你讓我跟著你就好,其實我……我也挺喜歡這份工作……"

聲音像只小貓,只不過之前,是只桀驁不馴,亂找麻煩的小野貓,而現在卻是只乖巧可人的小奶貓,軟軟亮亮的聲音讓人聽著心口發甜。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留下我。"被順完毛的小貓為了表達自己的忠心耿耿,眼神認真又堅定。

鍾岩梗住,陷入天人交戰。

他知道他應該果斷的拒絕馮以辰,這熊孩子沒長性,誰知道今天答應了,下回又對誰潑酒了?

可情感上,這孩子難的那么軟,用幾乎可以稱得上乞求的目光看著他,那句不行,在喉頭徘徊了很久,怎么也說不出口。

他嘆了口氣,把因為燃盡,險些燙到手的煙掐滅,無奈地說:"那你改了,把你那些臭毛病都改了。"

"比如呢?"馮以辰問得理直氣壯,當真是一點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比如你的潔癖,哪來的怪毛病,被陌生人碰下能長瘡么?我碰你,不也沒事么?"

像是為了證明,鍾岩的拇指擦過馮以辰的臉頰,馮以辰幾不可聞地輕顫一下,別開頭躲過他的手,聲音輕如蚊吶:"嗯。"

他那么乖順,糯得像用小火文出來的糖心雞蛋,鍾岩心也跟著糯,表情卻還是做規矩一樣嚴肅:"嗯什么?你怎么證明你能改?"

馮以辰的手指都快被自己攪成麻花了,他也不知在想什么,耳朵越來越紅,快要熟透之前,仰起一直低著的頭,然後做了鍾岩意想不到的動作。

男孩子微涼帶甜的唇擦過他的,很快分開,羞得都不敢看他,輕聲輕氣地說:"我都敢親你了,算是……證明了么?"

我都敢親你了。

我親你了。

鍾岩腦子一片空白,繼而絢爛的炫斑斕,繁華紛飛。

其實,鍾岩對於接吻並沒有什么愉快的體驗,他的初吻發生在高一那年,他打完籃球,在更衣室里被一個學長強吻。

那種感覺黏膩,惡心,像刁鑽又陰冷的毒蛇讓人不寒而栗。他那時已經知道自己喜歡男人,但並代表能接受被人強吻。

學長被打得面目全非,連他親娘都認不得,而自己背了個大過,混過了高中,連大學都不用考了。

鍾岩不喜歡和人接吻,拍片沒辦法,但除此之外,他不和任何床伴接吻,碰下都十分抵觸。

可馮以辰不一樣,他那么干凈,那么純潔,仿佛是誤墜凡間的天使,連人情世故都不懂。

這樣無暇的他,一點都不臟。

還想親他,不僅僅是唇碰著唇,唇里的滋味一定是更令人難以想象的美好。

待鍾岩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把人壓在了沙發上,覆上他驚慌失措到顫抖的唇,來不及等他推開或者迎合,也不顧上底下的人已經睜大著眼睛慌亂的不行,鍾岩感受著他清新又純粹的氣息,挑開他毫無防備的唇和齒,尋到了躲躲閃閃,青澀稚嫩的舌尖。

他一定是著魔了,幾乎是飢渴地纏繞席卷著馮以辰的舌頭,舔舐他唇內青澀的每一部分,逼迫他無處可藏,不得不回應自己,直到從沒有過接吻經驗的男孩子被自己的吻憋得滿臉通紅,用手捶他的後背,他才驚覺自己失了態,趕緊放開他。

其實真的要論起來,鍾岩的吻技不算差,拍了那么多部片子,無論如何,理論知識總是比較豐富的。

可是在頭暈腦脹,萬箭穿心的情況下,誰還能顧上使用技巧來讓自己顯得熟練高端?

可憐了第一次接吻的人,被他略嫌粗暴的動作整得舌頭發麻,呼吸不暢,再多上那么幾秒他都可能暈眩在這種失去自我的奇妙感覺中。

馮以辰從沙發上坐起,粗粗地呼吸著得來不易的空氣,手腳都不知道放哪兒好了,也不敢看他,更沒敢問發生了什么事讓他獸`性大發。

鍾岩看著他還紅潮未退的臉頰與耳朵,摸了把自己的臉冷靜了一下說:"對不起,我失控了。"

馮以辰幾不可聞地搖搖頭,不知是說沒關系,還是不接受他的歉意。

鍾岩不想這曖昧的氣氛再持續,絞盡腦汁轉移話題:"剛才說的,你留在我身邊可以,但必須跟黃導道歉。"

馮以辰低著的頭一直沒肯抬起來,從他耳朵的擺動上大抵能判斷出他在點頭。

鍾岩站起來長呼一口氣,他一定是最近壓力太大,大到沒時間紓解欲望,不然怎么會對這么個不諳世事的男孩兒出手?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他啃草啃的太過歡實,節操和原則掉了一地,幸好撿回來及時,不然真吃了難道他能對人家負責不成?

他再花心,也不招惹干凈的男孩。

鍾岩摸了摸他的腦袋,無奈嘆了口氣:"那我明天給黃導打電話,要不要現在送你回去?"

馮以辰總算敢抬起眼了,他搖頭說:"我能不能睡這?睡沙發上。"

因為有時候第二天的工作很早,馮以辰就住在鍾岩家,方便第二天和他一起出門,鍾岩習慣了剛想答應,又想到什么,有點訥訥地說:"別睡沙發了,睡床吧。"

馮以辰被哄好了,干凈的眼眸里頗有點陽光燦爛的得意味道,像是只偷吃了奶酪的貓咪還要佯裝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的淡定,嘴角雖然綳住了,眼底的笑意卻無處可藏。

他說:"好,我睡床,你睡沙發。"

人果真不能長時間欲求不滿,不然容易產生莫名其妙的沖動,鍾岩平復了一下因為這個吻而噗通亂跳的心臟,站起身去取掛在衣架上的大衣套上:"今晚不回來了,明天我記得是沒工作的,你在我這兒休息夠就自己回家吧。"

馮以辰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寒冬臘月,寒風打在銅牆鐵壁的車身上,呼啦呼啦,跟刀子似的。

車里的暖氣卻吹得人又干又燥,打開車窗一定會凍死,只能忍著這種如何擺弄都是不舒服的味道繼續開車。

鍾岩來到了一個哥們兒開的酒吧,哥們兒不在,妖嬈的酒保是知道規矩的人,給他開了個包間,扔下一瓶酒說:"我先去忙了,岩哥有什么吩咐知會就行。"

鍾岩閉上眼睛點點頭,等酒保走後才打開手機撥了個電話。

蕭逸然很快就到了,帶著外面冰天雪地的涼意,搓了搓因為一冷一熱而發紅的手,隨意地給自己倒了杯酒說,坐在他對面。

"我有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