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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來文文靜靜,但我有感覺他是那種很固執的人,所以也沒有再催他,轉而問他願不願意來床上擠擠,可以閉目養神。我這樣說其實挺冒失的,我跟我室友真不太熟,昨天晚上才突然拉近了距離,卻是在經歷了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後,所以我對他的親近,也並非源於他這個人怎樣好怎樣好當然他是挺好的只不過我在這么無助這么可憐的情境下遇上他,便把他的好無限放大了。現在冷靜下來,這些感情雖不曾消退,但已經覺察到,也許我在他眼里,只是一個沉重的包袱,一個害他大晚上睡不著的事兒。

但是出人意料的,他真是愣了下,整個人呆呆的,顯然因為我突然這樣問他,有點摸不著頭腦了。我連忙掀開了被子,殷勤地讓他上來啊,上來啊,他慢吞吞地彎腰脫鞋子,一邊脫一邊看我,然後穿著長褲躺了進來。病床很小,即使我再靠邊,他也有點搖搖欲墜,他試了幾個姿勢,我們倆都不舒服,最後他讓我先坐起來,然後把我墊在底下的枕頭全都墊在他背後,然後伸出雙手,示意我躺下去。

我不知道這怎么躺,他整個人可以說就在我正下方,玉體橫陳的,大長腿晾在床外,上半身卻正好歪在床頭。這讓我怎么躺。這次換我呆呆的了。

看我沒有動作,他就稍稍抬起腰,伸手抓住了我。他也沒說話,就這么靜靜地牽著我躺下,讓我枕著他睡,在他胸口上做窩。我本來不知道他要這么干,等他按著我的腦袋往他肩膀上靠我才明白過來,那我當然不能接受了,這多gay啊,弄得我跟小姑娘似的。

我紅著臉想退開,結果退得太急了,自己差點掉下床邊。我室友抄了我一把,誒了一聲,然後嘖嘖嘖。我突然有一種被調戲的感覺,更何況他的手還放在我的腰上。

我就覺得我室友有點不對勁,他雖然總是一臉純良,但果然有鬼吧!但是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我不是個gay,只能不算太委婉地告訴他,「我……我不要。你別這樣……」

我室友他根本沒聽我。他捧著我的臉,把我因為冷濕的頭發懶洋洋地往後撥弄,嚴肅地噓了一聲,然後自顧自閉上眼睛,說,「睡覺。」就埋在那些枕頭里睡下了。他睡下不夠,雙手還圈緊了我的脖子,把我的腦袋摁在他懷里,這次我連退都沒得退了。

我覺得如果就這樣睡過去,好像不太對……

我就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又跟他說了一遍。這次我總算可以完完整整地把死宅被附體的事情講完,講清楚了,說得時候也不那么害怕,還有點新鮮。我還把衣服撩起來給他看,我覺得肋骨下面摸起來好像有四個淺淺的疤,是昨天死宅拿塑料叉子插我的地方。我室友一直在閉目養神,這時候起身把我按在底下,仔仔細細看了看我指的地方,然後把我的衣服扯下來蓋住肚子,「空調開著,要冷的。」

然後他側過身把我整個抱過來了。

我還是不習慣,怕有人看見,但是我實在累死了,床又那么小,一抱著我室友暖暖的身體就打瞌睡了。我還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氣。我本來覺得我這么依賴他,他要覺得我神經病,現在看來他好像也沒覺得我很煩。要是這一點純粹因為他是個好人,而不是他是個gay,那就更好了。

我在他廉價洗發水的味道中滋生出一種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的感覺,那就是:經過這一夜,我們之間似乎發生了很深刻的感情。不管這種感情怎么分類,這種羈絆都很深。我也不知道這種感情是怎么發生的,也許是因為他抱我下樓的時候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也許是因為整個晚上他都讓我坐著,自己跑上跑下墊錢幫我拿單子拍片,也許是因為他到現在都沒有嫌棄我煩,我膽小。正常人聽到這種故事都會煩我的。總之我現在呆在他身邊超級有安全感。

昨天晚上我還在懷疑他,懷疑他和那個惡心怪物的關系,請死宅調查他。

不過想到這一層我又有點不安。他昨晚為什么會不在寢室呢?

這次我直接問他了。我從來沒有想到我會直接問他,不過反正我也沒有想到過我們會擠在一張小床上,他還摟著我。whoknows……

「你昨天半夜去哪里了?我送走盧道石以後上來,就沒有看見你了。」

我說到「昨天晚上」這四個字,鼻子就忍不住發酸,心口都變疼了,好像一瞬間又被人狠狠捏住了心臟。

我室友沒有告訴我。我只聽到頭頂傳來嘆氣聲,然後是他用臉摩挲著我的頭發。

「你想我每天晚上住在寢室?」

我想了想,點點頭。

我室友有點委屈地說,他以為我不喜歡跟他住,「我搬進來第一天,你就搬到隔壁了。我以為你不喜歡。」

我搖搖頭。我不喜歡的原因完全不是他以為的。

我室友於是跟我保證,「每天太陽落山之後,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我第一次覺得,「太陽落山之後」其實是種特別浪漫的表述。跟模糊的「晚上」不一樣,跟幾點到幾點也不一樣。這六個字給人一種很古老而又巋然不動的鎮定,在所有計時隨著文明湮滅之後,仍然天荒地老。我室友這么淡淡地說,就讓人仿佛可以看到紅日在地平線上落下,黑夜滾滾襲來,而這一切都將在我室友面前止步。

我睡過去的時候,覺得我都要變成gay了。

第10章

那一覺前所為有的甜爛,我連一個噩夢都沒有做,就睡到了醒來。但是我醒來的時候在ct機里。

我也是平生第一次見到這種醫用器械。一張平台,跳上去,機器自動把人慢慢裝進圓筒里掃描一下,好像一個抽屜。現在我就赤身裸體睡在ct平台上,身上連著電極,腰部以下蓋著一塊輕薄的白布,平台懸停在圓筒的外面。

整個ct室很空很白,一個人都沒有。

我覺得身體很沉,是那種經歷過劇烈運動的不適感,胸口悶,嗓子發干,還有血腥味。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盡量吞咽口腔里黏膩的唾沫,試著把那些電極電線拽掉,掙扎著跳下了床。我開始大聲叫醫生。我斷片了。我想不起之前發生了什么,不知道我怎么會在ct室里,我的記憶停留在我在我室友的懷里靜靜地睡去。

我喊了三聲,沒有人回應,我就閉嘴了。這里很安靜,非常安靜,除了我之外,只有床另一側的心電圖嘟嘟地叫著。我早上路過ct房的時候,這機器是獨立的,但是現在,機器那張供人平躺的平台變得很像我的病床,旁邊還連著各種我不認識的儀器。平台上半部分甚至還是微微向上傾斜的,好像我在上面躺了好幾天,因為無力起身而假借外力。

我有點害怕了。

莫非我無意識的時候病情惡化了?

但是為什么一個人都沒有呢?ct室不是隔著一面牆就有醫護人員監控么?我醒來到現在起碼已經有五分鍾了,我拆掉了這么多東西,怎么會沒有人沖進來阻止我?

……我的室友呢?他也不管我了么?

我懷著一種被拋棄的絕望打開了沉重的旋轉門。

門外的走廊很干凈,很白。

但是一個人都沒有。

如果我現在低頭揀到一張報紙,上面寫著喪屍入侵、人類毀滅,或者在透過玻璃門的另一面,看到一大群手舞足蹈嗷嗷亂叫的喪屍,啃噬著少女新鮮的肚腹,我也不會太意外。

但是沒有,什么都沒有。白色的燈管,白色的通道,白色的病房門,一切都是純白的,窗明幾凈,一塵不染。病房門的後面,也都沒有人。通道是封閉的,我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樣子,有些病房門開著,我只要走進病房,走近那些窗台,就可以看見,可是我不敢。我只敢偷偷瞄著里面,窗外一片漆黑,好像是深夜。而病床床頭櫃上的外賣打開了一半,一次性筷子拆開了放在一邊,被子向一側折疊,好像病人只是起床去上個廁所,下一分鍾就會回來吃他的夜宵。

接連幾個病房都是這樣。生活化的場景被切斷了。病人離去,再也沒有回來。醫生也是如此。他放下了開了一半的處方單,還從容地摘下了眼鏡。他們去哪兒了呢?

我一個人好像被整個世界遺忘的幽魂,戰戰兢兢經過了護士台,護士台上砌了杯茶,用的是電磁爐,茶在冒著熱氣,電磁爐卻熄滅了。

我驀然想起昨天半夜零點四十三分,時間在我面前驟然停止的那一瞬間。

又一次?

我下意識地去尋找鍾表,沒有找到。

這個醫院里,這一層,我沒有找到任何可以顯示時間的東西。這很奇怪。不止時間,日期都沒有。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我現在更害怕了。

我打算繼續往前走,從走道中央的樓梯下樓,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

可是我剛抬步,突然之間,我右手邊的護士台,電話響了。

我嚇了一跳。這個地方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到,連呼吸聲我都覺得吵,然後它突然鈴鈴直響,我差點被嚇得靈魂出竅。我很害怕電話鈴聲會驚醒什么可怕的東西,大氣都不敢出,只當自己不存在,在原地激靈了大概一分鍾左右,才發現似乎除了電話鈴聲別無其他,才敢稍微有所動作。

我找回點理智,想了想,覺得既然已經在這種場景里了,那這個電話肯定是打給我的。

我雖然膽小,不過還頗看過幾篇恐怖片。我傻我才接他,天知道這電話線對面是什么東西,會不會順著電話線爬出來。

於是我埋頭就走,權當自己是路人甲。

我又走了幾步,電話沒聲了,很安靜。

然後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我生生頓住,不敢走。我有點奇怪。因為醫院現在很奇怪,而電話就這么正常地「打不通-掛掉」,讓我有種它要發大招的感覺。

我等了一會兒,什